「妳好」

病人的先生主動跟我打招呼

抬起頭來

一張面熟的臉

旁邊的輪椅上坐著一個骨瘦如柴的婦人

「你好，這次住院是要......？」

「先打化療」

聽到這樣

我不禁想

是來補營養的吧！

因為

那個阿姨瘦到讓我覺得化療她可能沒辦法做了

之前幾天照顧那位阿姨時
她體力非常差
吊著點滴
兩側的PCN
更加讓她無法下床
更因為癌末
讓她吃不下任何東西
腫瘤的疼痛
也只能窩在床上不能下床

前天小夜班
看到她的家屬全部都來了
坐在station外
一個看似最年長的長輩
掩面哭泣著
也許是母親
也許是婆婆
眾多親友在安慰那位長輩
因為那位阿姨
已經簽了DNR了

讓人感動的是
她先生的不離不棄寸步不離
在疼痛之餘不斷的安慰她
身為女人
偶而小小的任性一下使性子
她先生仍然面不改色
跑回家煮一些太太愛吃的又好入口的東西
即使知道太太經過電療殘餘的胃
已經容納不下任何食物
但他仍然是
一口一口的餵她
一字一句的哄她

也許怕隨時會再也醒不過來
她先生晚上不敢入睡
只是坐在陪客椅上
偶而小小打盹一下
又因為我的run病房
Q4H的Morphine而醒過來
當我拿著抽好的Morphine走進病房
「蘇小姐，今天晚班是妳啊！」
看到的是一臉倦容
看到的是不捨心愛的太太現在所受的折磨
那個心疼的臉

昨天大夜
又是on Endo又是轉SI
覺得自己像個陀螺一樣
加上數不清的雜事
雖然那個阿姨是我的病人
但實在沒有空一直去看她
打4點Morphine時
孝順的兒女在旁邊
她是睡在她女兒的懷裡
仍是痛苦的表情
不吵醒她
慢慢的推下我的Morphine

好不容易到早上
我告訴她女兒要注意的事情後
之前照顧那個阿姨時的記憶慢慢湧現
應該是第二次化療吧
她先生跟她在我做出院衛教時
在討論有關「吃」的方面的問題
那時候的她
因為只剩下一半的胃
所以我們在討論
營養價值高又體積小的食物
我們一邊討論
在寫出院問卷的她
突然把我的識別證拉近
「我要看一下妳的名字」

又有一次
她因為UTI住院
我在衛教可以多喝蔓越莓汁來預防
她無奈的說「我的胃只有一半而已，根本喝不下」的表情
之後我告訴她
既然喝不下
建議她可以買現成的蔓越莓精華來吃
她先生認真紀錄表情
兩人還不斷的說謝謝......


昨夜的忙碌
一定得留下來做完未玩的工作
恢復原狀的治療室又被挪動東西
原來
白班要把她推過來
因為她說
她覺得自己要走了......

我要離開時
瞥了一眼治療室
她先生在旁邊
感覺她先生頭髮似乎變白許多
身心俱疲吧！

所謂的鶼鰈情深
就是這樣吧！
不離不棄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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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同事志芳前幾天寫的一篇文章



看的我眼框泛紅


今天，再去點閱的時候

內心有好多好多的捨不得


畢竟參予過的都能夠深深體會他們夫妻間的深厚感情


從一開始開刀、化療、然後到這一次入院


也才不過ㄧ年的期間


甚至，到了後來因為開始尿少

所以裝了PCN的管子


背部必須長期貼膠帶

看著她瘦瘦的背部

黏滿了膠帶、到處都是膠帶黏著的痕跡

我還幫她在周圍貼上了人工皮

減少長期必須黏貼膠帶的壓力

保持皮膚長期的壓力



我只是用我的經驗，教導她們

只是一個小小的IDEAR

卻讓她先生大大的讚賞



每ㄧ次化療過程的辛苦

我們都看在眼裡


就在今天，瘦如材骨的她

再睡夢之中，永遠的離開了、解脫了所有痛苦


眉間不再是深鎖著



她的先生

沒有留下眼淚


依舊用著最輕柔的手、溫柔的替她換上她喜歡的衣物

堅強的背後

難以令人想像他是用多大的力氣在強忍著失去摯愛的心情

往後的每一天

他又該如何度過、去習慣失去生活重心


走進治療室內


我用手輕輕的拍拍阿伯的肩

他依舊客客氣氣的跟我問好

"林小姐，謝謝妳們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


我的眼框紅了

因為心裏有太多複雜的感覺

說不出什麼話去安慰他

只是輕輕的拍著他的肩

"你很辛苦！"


這樣的ㄧ切一切

看在眼裡，有說不出來的不捨和心疼



這幾個星期以來，他幾乎不曾闔眼，不眠不休的照顧她

深怕著錯過了最後一面

就像年輕的智凱那樣

話都沒對父母說，就離開了

甚至像是不放心，所以闔不上眼離開



看了這麼多生離死別

讓我感動的有很多很多


曾經我以為我已經對這種場面麻痺了


但是今天，我卻紅了眼框


差點不爭氣的在她先生面前落下了眼淚


不知道，她帶著平靜的面容離開前


是不是說足了心裡所有的感謝


最後ㄧ句話，是不是含在嘴裡

卻沒有力氣說出








不知道，往後的我

是不是依舊牽著碇剛的手


不知道，往後的我

是不是能夠每天心懷感謝


不知道，若有天，我面臨了這種生離死別的狀況

我是不是能夠來得及說出最後一句話，然後才離開



內心的感動，不斷起漣漪




















我人生最後的一句話，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