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獨立

伽雅迅速整理舍南的說話，疑惑道：「可是我聽過阿首羅和滅我說，他們劍師的四大神劍，似乎是異世界的武器，也許不是所有法引也來自天鎖族吧。」

舍南道：「我也問過那老人，他卻肯定四大神劍是天鎖族鑄造。」

伽雅想起騎士可呼喚坐騎，便道：「也許天鎖族不是鑄造者，而是從異世界帶來這些寶物。」

舍南立時如夢初醒，道：「怎麼我想不到？我聽說，拉普達城在數年前發生大事，傳說的古禮特家族再次現世，他們的能力正是穿越空間……也許天鎖族也有此能力。」

當世異能僅有八類，遠古異能卻是五花八門，二人不知詳細，但認定真元城主尚有遺物。

他們離開已久，知道該要回去伽南鄉。

守衛看見伽雅歸來，馬上通傳各鄉長，原來舍南擄走伽雅，廣世利等廣派人手大肆搜索，引起騷動，慶幸伽雅安然無恙。

廣世利怒氣沖沖，上前責備道：「舍南，你失蹤多時又突然出現，如此不負責任，還有資格當鄉長嗎？」

舍南早已懺悔，毫不逃避道：「舍南甘願受罰。」

木蘭心疼孩子，連忙上前說情；伽雅與丈夫和好如初，也幫忙勸說，廣世利不好違抗伽雅，也捨不得折磨孩子，便不問罪。然而廣世利已重掌默那鄉，鄉內亦對舍南甚不滿，他遂命令舍南馬上回鄉，公開請辭，好讓自己名正言順，也挽回五大聖家的聲譽。

原來默那鄉政局大變，向來低調的宗家忽然譴責舍南，加上其餘巴拉家族成員煽風點火，全鄉輿論矛頭即指向舍南，連帶攻擊宗霧和其他聖家。

幸好五大聖家聯手，盧遮、廣世利、含恩等，無一不是鄉中舉足輕重之人，總算取回信任。

可是宗家與聖家的矛盾凸現，勢成水火。

舍南尚未知道局勢，只道夫婦小聚片刻，又馬上分離，更是依依不捨，然而廣世利督促上路，不得不從，臨別時，他對伽雅說：「我不知道何時可回來，那人自稱是天安院長的老師，不如你先去印證一下。」

伽雅點點頭，卻趁四處無人，問道：「你不是反對復興路城嗎？怎麼回來了？」

舍南略感意外，一面沉重道：「我是輸家，沒有資格反抗。」

伽雅目送丈夫離去，心想對方拯救拉妮娜前後，態度判若兩人，一時酸溜溜的，垂頭回家。

可是她謹記丈夫吩咐，馬上派人聯絡寶樹林的天安院長。

十日後，天安院長終於回函，指他的老師失蹤多年，生死未卜，至於天鎖族一事則未有聽聞，無法引證。反而路城連日傳來連番噩耗，先有我軍數員大將戰死，後有敵軍攻破城門，入城大肆搶掠整日才退兵。

朱鹿下令，路城軍將於五日後撤退，民眾先行，於莫那鄉會合，同時徵集各地主官往莫那鄉商議戰局。

城主南下沙摩地，伽雅身為沙摩地主官自然親自迎接，便立刻北上。

沿途正好能遠眺第八鄉，同行的廣世利看見伽雅勒馬，便道：「怎麼了？」

伽雅邊細察第八鄉的動靜，邊道：「爺爺，你之前說服火人不成功，他當時如何拒絕？」

廣世利早已報告此事，此刻再問，不禁略感疑惑，但見伽雅似另有所思，便再答道：「他說第八鄉勢力還弱，也沒說甚麼，好像不大願意見面。」

伽雅看見農田肥沃，河水充足，不斷有商旅出入聚落，驟看規模已不輸木那鄉。主聚落有圍牆，圍牆外是農房和耕地；東面軍營圈地甚廣，營地內除了數百座住人的方頂木屋，還有數十個巨大的尖頂糧倉，至於那數十個平頂房子多半是馬房，前面的操場多半作練兵之用。

第八鄉哪裡像弱鄉？廣世利說，他粗略視察過第八鄉，估計圍牆內的人口已達七八萬，圍牆以外難以數算。

伽雅知道要戰勝四路國，必須盡用每一分力量，她忽然改變主意，造訪第八鄉。

廣世利等人甚感為難，一方面城主有命馬上會合，必須遵從，另一方面對火人瞭解不深，貿然登門造訪，容易令對方起疑。

然而伽雅堅持己見，眾人無可奈何，遂安排顯見與伏羅等人帶領主隊先行，廣世利則帶五十士兵護送伽雅。

他們來到第八鄉，聚落的格局像木那鄉，陽光般均等四散，只是東面的軍營略為不合平衡。村民大都純樸，沿途沒有饑民。

突然，幾名民眾衝出大道，喜道：「是伽雅大人！是伽雅大人！」

伽雅遇見老鄰居，立時喜上眉梢，下馬道：「各位怎會在這裡？」

民眾看見伽雅迎來，全無架子，更是歡喜，婦人握住伽雅的手道：「之前打仗，三月河打進我們的小巷，我們只好逃跑，後來與北方人一起逃來第八鄉。那個天羅還算有點兒同情心，說服火人鄉長收留我們同鄉幾百人，給我們房子和土地。打仗完了，有些同鄉回去木那鄉，有些跟我們一樣，留在這裡，畢竟這裡有土地，不用仰人鼻息嘛……」

數人爭先說話，都儘是稱讚火人和天羅待人至誠，親民勤政。伽雅和廣世利自然不相信，但民心向背是不爭事實。

伽雅急於見火人，沒聚舊多久，婦人依依不捨，道：「有空多來，這裡很好。」伽雅點點頭，便朝著圍牆進發。

他們一直深入第八鄉，還沒進入圍牆，數名軍服騎士前來迎接，邀請往火人的住所。

廣世利當然不放心，然而伽雅認為事有蹊蹺，更應該面對，於是一口答應。

他們進入圍牆之內，可是才越過正門，便見近百名士兵守候，廣世利即擔憂道：「今日守備特別嚴密，好像早有準備，萬事小心。」伽雅還是點點頭，默默進去。

廣世利上次直至去鄉公所，只走過幾條幹道，幹道兩旁多是兩、三層的房子，地面是商舖，上層看似住人。但今次去火人的家，穿過較狹窄的橫巷，房子竟多是五、六層，而且傳出不通聲音，織布機聲、打鐵聲、鋸木聲，顯然是形形色色的工場，雖然不可能是大規模，但要供應十餘萬人口，終究做得到。第八鄉顯然要自生自滅。

走了半天，廣世利靈機一動，低聲道：「他們好像帶我們參觀，表面向我們展示力量，但恐怕背後有其他陰謀。」

伽雅點點頭，畢竟火人向來行事詭秘，忽然自揭實力，無非要轉移視線。不過走一趟第八鄉，便不其然想起木那鄉；家鄉北部由北方人佔領，兩次戰役後只去過兩、三遍，曾經是同鄉的土地，鄰里間守望相助，無分彼此，平房忽然遭拆毀，清整出一塊一塊空地，重新建立一座一座大宅。無數高樓聳立於木那鄉，但廣大區域是木那鄉式的平房，顯得格格不入。

她想起黑人遭絞死的夜晚，心想天羅心狠手辣，機心重重，卻博得第八鄉信任；火人民望雖高，自己亦不曉得火人的事跡，但此人與天羅同流合污，也不是好人。

廣世利瞥見伽雅眉宇深鎖，問道：「怎麼了？」

伽雅搖搖頭，目光怏怏道：「有點心緒不寧而已。」

終於抵達火人住所，一座兩層房子，但沒有庭園，無甚雕飾，亦不特別寬敞，見識過宗霧、天羅等富豪的大宅，又見識過盧遮的反璞歸真，火人的住所平平無奇，既不尊貴，亦非出世。

然而，伽雅忽然心跳怦怦，呼吸困難，廣世利關心過孫媳婦，亦感到房子有些詭異。

他見過火人，對方異能未曾強大至此，老實話，從此房子傳出的異能，高於他不止十倍，假如對方發難，自己能否脫身還是未知之數，何況還要保護伽雅？可是細想更感奇怪，異能只圍繞房子方圓不足十米，難怪沿途至今沒有察覺，但異能向來難於收發自如，莫說壓抑力量在某範圍，強如舍南、阿首羅等，亦辦不到，難道對方有甚麼特殊力量，例如特殊的封印術，可是掩飾異能？

過了半刻，火人孤身出門迎接，粗獷的鬍鬚搭簡樸的布袍，笑道：「伽雅小姐，許久不見。」

伽雅不得已抖一下，強顏笑道：「火人鄉長，多謝你願意見面。我們可以進入貴舍參觀嗎？」

火人昂首一笑，道：「主官太客氣，我是下屬，當然從命。」接著便引路。

廣世利臨行前，拍一拍伽雅肩頭，示意別勉強。伽雅一面凝重，卻道這些年來對異能的抗力愈來愈好，便鼓起勇氣入屋。

房子內部與外表同樣平凡，前廳後有左右廂和後室，中間有一個小天井採光納雨，也無特別。

火人招呼眾人在前廳，廣世利才坐下便問道：「剛才等了有點久，你有事忙嗎？」

火人正坐在主人席，與客席相距數步，答道：「沒有，剛好午睡而已，難得可以休息一日。」

廣世利微笑道：「哈哈，鄉長工作太繁重吧。上次大家事忙，沒空好好聊天，今次可暢談吧。」

火人豪笑幾聲，吩咐家僕端來熱茶給客人，自己再取一杯，道：「我知道城主已下召集令，兩位還有空來這裡？」

廣世利道：「這裡距離莫那鄉不過一、兩日，尚有時間。我們倒是擔心第八鄉，特意來一趟。因為今次召集各地主官，主官便有責任召集鄉長，我們六鄉鄉長已和應，唯獨第八鄉沒有，只怕你們有難言之隱，特意來看能否幫上忙。」

火人無聲一笑，略帶不屑，卻客氣道：「鄉長太客氣了。伽雅小姐又有甚麼貴幹？」

伽雅本專注觀察房子，突然嚇了一跳，尷尬道：「我來看一下，覺得這裡發展很好，應該有多餘力量支持城主。」

火人獰笑剎那，異能讓木具都霹靂作響，伽雅幾乎挺不直腰板，幸好廣世利扶一把，但幾個沒有異能的隨從一個踉蹌，便栽在地上。

火人裝作溫和道：「你太誇獎了，我們發展不過一兩年，還太年輕。」

伽雅勉強鎮定心神，偷偷吐一口氣，道：「伽南鄉亦不過三兩年，發展更遠遠不如你們，也盡力支持路城，說年輕我看不大合理。」

火人盯著伽雅，卻面帶笑容，究竟是欣賞還是恥笑？他道：「伽雅小姐，你也太恃勢凌人吧。」

廣世利忽感不妥，連忙擋在伽雅身前，果然火人一拍几子便撲過來，迅雷不及掩耳，手掌已落在廣世利的肩頭，但沒有重創對方。

火人一招取勝，意氣風發道：「咱是一家人，別為小事傷和氣。」

眾人皆道廣世利不敵，已無人可制伏火人，豈知伽雅堅定道：「我們不是來生事，除非你有能說服我的原因，否則你不出兵，我們便不走。」

火人哈哈大笑，戰血霎時間沸騰起來，可是倏地冷靜道：「請回。」

廣世利自知難以匹敵，便勸伽雅撤退，但臨行時道：「你已惹怒某人，而某人實力不下於你。」

火人目送伽雅等人出門，然後望向對面房子，英姿颯颯的健壯青年正佇足屋頂，狠狠地盯著他，他心想：「這小子也厲害多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