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情》十一回 再別離
十一回 再別離
電工維修過,電力供應恢復正常。梓蓁支付過維修費,發覺自身只餘兩千多元,不夠一個月開支,不禁心生徬徨。
經過一夜休息,怒火所餘無幾,亦不見得很哀傷,無意中掏出父親給予的鑰匙,也是疑惑多於傷感。
文慧仍在熟睡,但臉色已回復正常。她酒量不俗,如此酩酊大醉,倒是頭一遭,彷彿比自己更傷心和激動。此非尋常事,文慧是能幹的人,對待自己,一直以姊姊自居,從未如此失儀,定是深受打擊。
她想起文慧的父親,好像於許氏集團內工作。
叮噹,有人按門鈴,是隔鄰三區送來外賣,送外賣者竟是中學學弟,是老相識,「梓蓁姐,別來無恙嗎?」
梓蓁知道老相識在麵館當學徒,工作自然是夜以繼日,卻未見憔悴,「小趙,你長結實了!」
小趙也知道察覺自己強壯起來,不像從前個子小,常受人欺侮,要梓蓁和文慧保護,「不是老爸交待送食物,也不知道你回來,當初還擔心無人聯絡……」
提及父母,雅興盡消,梓蓁反問道:「你知道甚麼,可以告訴我嗎?」
小趙向來拙於言詞,此際更是措手不及,「我……我只是道聽途說,文慧姐又透露少許,你應該都知道了。」
梓蓁搖首道:「不知道,我甚麼都不知道。我只是湊巧回來,文慧也沒給我通電。我早已決定回來,所以數天前已截斷在新都的電話,沒有人能聯絡上。」
小趙有點詫異,但生來膽小怕事,不敢多說是非,點頭道:「我要回去,不然老爸要責備了。」
梓蓁煞是失望,但明白對方弱點,便不為難此小弟,便說:「好,有空再聊。」
「再見。」小趙點頭答過話,便騎腳踏車離去。
梓蓁沒有得到甚麼情報,捧住兩個發泡膠碗,熱燙燙的,匆匆放在廚房的餐桌。自己餓得肚子快扁,不待文慧酒醒便用餐,回鄉後第一餐,竟然獨個兒。
她邊吃,邊仔細觀看似曾相識的家;四年,傢俱廚具老舊款式,沒有新裝潢佈置,桃花依舊,人面全非。
奇怪,父母離世,若是死於非命,醫院或殮房也應聯絡辦理身後事,倒是半天沒接過電話,心想可能昨夜沒掛線,遂往走廊察看,但電話好端端在玄關旁的櫃子,拿起耳筒,還有訊號聲。
她心想:「復仇也好,查清真相也好,都是後事,首要還是辦理爸媽的喪禮。」她的親友不少,而且住在附近,喪禮必不冷清。而且此等大事,親戚應該早已知道,說不定還知道詳情,遂翻開藏在抽屜深處的電話簿,開始聯絡,「大伯,我是梓蓁……」
對方二話不說已掛線,其後再打七、八通,沒有誰願意多談一句。她吐一口濁氣,氣餒得連提起耳筒的勁兒都沒有。
「沒用的,我想許世安已疏通所有人。」文慧蹣跚下樓梯。
梓蓁赫然回首,又安心道:「文慧,你到底知道甚麼?」
文慧輕輕托住前額,低嗚一聲,眉宇深鎖,作狀要嘔吐,勉強聚精會神,盯住眼前地板說:「我只看到兇手離開,然後入屋,便見世伯和伯母身負多傷,死在這條走廊之上。」
梓蓁心想,其實一宗兇殺案竟然無人追查,不會太扯嗎?
文慧續道:「三天……不,四天前,世伯忽然打一通電話來,但只含糊說了幾句,也聽不到講甚麼,然後只有雜聲。當夜雨勢很大,六七區水淹過腰,我很不安,想來你家探看伯父、伯母。但去到路口時,看見二人從你家門出來,攜帶電筒往山邊跑去。他們穿黑雨衣,看不清身形和面容,我愈來愈不安,進入你家,便看見……」
對方顯然猶有餘悸,稍為按捺不住焦急,「還有甚麼?」
「倒是奇怪,全屋沒有兇器,也沒有掙扎或搏鬥痕跡。你父母平躺於走廊,身上滿是傷痕;看,如今木板還有些血跡。當時我立即報警,救護車兩分鐘便到來,現在回想,快得很不尋常!接着警察封鎖現場,調查一天便沒有再來,還清洗現場血跡。我在想,警察和救護車都是作秀,事前早已預備,掩飾事件。」
梓蓁內心的激動一瞬即逝,轉眼察覺文慧渾身顫抖,喝醉必定因害怕,便想安慰對方,但此刻心情又怎說安慰話?
「主使者該是許世安,因為我爸也是挖金計劃的要員,曾聽她向我媽提及一些,但不知道詳情。我在想,我爸會否是幫兇……」
梓蓁勉笑道:「傻瓜,別亂想,世伯向來好心腸,不會幹壞事。」
文慧慰然點頭,又說:「我對金礦的事一知半解,聽聞是中學生作考察時無意中發現,你父親最早知道,馬上封鎖消息和向鄉長匯報,並準備上報省長和礦務局。但鄉長留住報告,販賣消息予許氏集團,許氏集團反過來向省長施壓,然後聯手暗中開採。原初世伯也參與挖金,但……」
「別擔心,我明白政府的事。」梓蓁知道父親同流合污是理所當然,畢竟是同一條船。
「接下來的消息,都是竊聽我爸的說話和偷看他的筆記本。挖金的事一直暗中進行,本來一帆風順,許世安更增撥資金,加快開採。但有一天,礦務局忽然派員在附近勘察,雖然是一場虛驚,許世安懷疑有人暗中告發,勒令省長撤查。然後我爸的筆記便沒有記錄。但依我所想,是政府的長官捏造事實,要世伯當代罪羔羊,胡亂供出一人。許世安又心狠手辣,非絕後患不可……」
案情已重組七、八分,許世安的嫌疑最大,應從他著手調查。然而許世安是何等權貴,平民難以接近。但忽然想起父親交出的鑰匙,遂掏出來,「昨夜我遇見爸的鬼魂,這是他給我的。」文慧愣住一會,因為此事匪夷所思,但深明梓蓁不會借父親開玩笑。
梓蓁滿面擔憂,「爸囑咐我離開這裡,大概知道我們處境很危險。」
「對,只有我們知道挖金的事……糟糕,你回來的事已曝光,給他們盯上便麻煩了!」
梓蓁也感不安,「那我們要暫避鋒頭嗎?」
文慧毫不猶豫點頭,「趁對方還沒行動,我們先離開,別讓他們監視行蹤。」
梓蓁只好答應,各自收拾重要財物和身份證件,然後在火車站集合。火車鳴笛開動,她們還不敢摘下帽子,只從鴨舌帽下窺看遠去的故鄉。
此時,天又下起雨來,沙沙,沙沙。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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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回以大雨結束
是要短暫謝幕
還是洗去主角內心的多餘
水嘛...就是變化 2011-01-13 15:52: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