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麥記至街邊檔》
《從麥記至街邊檔》
重遊故地,才知夢想成真。麥當勞進駐顯徑商場,恐怕是陳年舊聞,也許我亦早已知道,但真正踏入此門,才有深刻感受。
小時候的我很嘴饞,最愛雜糧,為了吃,還淪落至偷媽媽的「碎銀」買零食,以為才三兩個硬幣不起眼,豈知每次皆落得臉頰腫脹,屁股開花。直至大概小學五、六年級,每星期有二十元零用,才不鋌而走險。
還記得小時候讀下午校,每天中午步行十五分鐘上學,而學校附近每天有一位大姨,守在可摺式手拉車後方,販賣車上的紙皮箱內的零食。當時一包「荷包蛋」軟糖約六顆,售價約一元至一元五角(好像),如今確實「搭叮叮都唔夠」,但在十多年前已非小數目,要知道乘巴士從顯徑邨去新城市也不用三元(依稀記得七、八歲時,主婦們討論兩元已不能乘巴士,可能是88K車費突破兩元大關的初期),而同學每星期有三十元零用,也足以引來全班同學羨慕了。
除了「荷包蛋」,較受歡迎的還有汽水糖、蜜桃圈等,但軟糖有多甜,在我們心目中只是平民貨、小孩子玩意,我們是五、六年級的大哥大姐,當然要吃「媽咪麵」!大概九五、九六年(也是未能肯定),每包售價約四至五元,通常二人合夥才會買,可算是珍品。
然而若論貴氣,「媽咪麵」還是未夠格,在我心目中只有壽司能配「高貴」兩字。所謂壽司是指卷物,餡料有炒蛋、雞肉腸、蟹柳、青瓜及豬肉鬆,每條卷物用上其中的三兩樣,切成每件直徑約五厘米,厚約一厘米半,售價五元三件左右吧,忘了!總之並非昂貴,但在家中仍可嚐到比「媽咪麵」優勝的「出前一丁」,卷物卻是家中無法品嚐,回想起來,也是物以罕為貴在作祟。況且任壽司的味道有多濃郁,始終是溫厚,不像「媽咪麵」的味粉般激烈和霸道,入口便害怕熱氣得流鼻血。多聽長輩的忠告,還是少吃為妙。
就前文而言,烈日當天真好,但事實上遠不及夕陽。本人曾於小說提及顯徑邨的黃昏盛況,從體育館前往上邨的天橋與樓梯間的小平地,大概只有二十平方米(估計而已),卻成為每天一會的墟市。而盛境當中,最引人(小孩)入勝可謂食檔。
壽司在午間的地位儼如王者,但在傍晚的墟市中,便難獨占鰲頭了。夕陽西下,爭奪為王的有雞蛋仔檔(同時有格仔餅、薄餅兩大食品,皆用麵漿製作,餡料可選白砂糖、牛油、花生醬、煉奶)、阿伯的煎釀三寶(炸魚蛋、炸釀茄子、青椒、紅腸等)、魚蛋檔(初期有各式肉丸、廚師腸,數年前回去,地點轉移至巴士站負近,有墨魚、雞腎等內臟出售了)、砵仔糕檔(同時有其他中式糕點),亦時有兩支可遇不可求的神兵壓陣──龍鬚糖及糖蔥餅。這些時候,總是滿道慈父慈母、孝子賢孫,小孩子特別黏家長,家長特別寵小孩子,我亦間中遇上媽媽而受惠,最常是半底格仔餅。吃不盡的滋味,在我的童年。
回到現在,剛點選蘋果批,那是我認為在麥當勞中,最不油膩的食物,問題是吃過套餐後,還有空間裝下嗎?所以我沒有選套餐。
第一次認識麥當勞超值套餐價格,大概是十七元八角,也似乎是中學才達到的售價;如今在時代廣場對面的麥記,隨便一個套餐要廿五元,在沙田大概廿四元,能說十多年來大幅加價呢?幅度是不小,但實價是不大,蘋果批不進則退,五元一個是值得讚許的便宜,人家「漢堡王」都賣八個大元,麥記還是大眾化。長大了,有工作,每餐廿五元算不上甚麼,再加五元也覺得實惠,重要是吃得快樂。美中不足是外表是蘋果批包裝,內裡是香芋批作餡。我吃了一口才發現,幸好侍應很樂意跟我換回,補回分數有「凸」。
雖然讀書多了,見識廣了,聽過剝削、聽過垃圾食物,但麥當勞是能讓我感輕鬆的地方。童年拾趣,十多年前,麥當勞推出的玩具很精緻,也很益智,印象最深刻的有立體拼圖(漢堡包、汽水、薯條,好像還有的,忘了)、夜光恐龍模型等,但沒法子儲齊一套,畢竟那時家境清貧,那廿元是媽媽用血汗「車衣」賺回來,目的是為日後少流些血汗,因此連吃一頓普通快餐也得三思;我現在才明白,那時她買一個套餐也要花勇氣。儘管如此,麥當勞仍是低消費場所,如今顯徑麥當勞的位置,從前的格調,比現在高尚得多,那是邨中重要的地點--帝苑。
帝苑早已結業,幾度轉手,如今好像叫嘉豪,也沒把名字銘記於心。總之嘉豪的人流及不上帝苑,是鐵一般的事實,至少在我眼中。
從前,在有閒時的週末假日,便與祖母、或全家、或與左鄰右里,去帝苑飲早茶。通常就座,成人們便立即叫普洱、滾水(有時會選壽眉、香片,甚少選鐵觀音),自行洗餐具,當時沒有洗碗兜,人們都是自行將污水倒進下欄車。小孩們則忙着看點心車,瘋狂地點,蝦餃、燒賣是少不了,味道頂級價錢頂點的蝦腸也是必點中物。當時還沒有流沙包,大包則已沒落,叉燒包、奶皇包及蓮蓉包是最常選的包點,雞包仔、麻蓉包則較少見,後者好像美心才有。其餘,蒸類有腸粉、粉果、馬拉糕(現今茶樓較少製作,多已用不中不西的千層糕)等,煎炸類有煎腸粉、咸水角、春卷、炸雲吞、蛋散(末者現在較少)等,其餘有蛋撻仔、啫喱糖(小碟或膠杯裝,插上牙籤紙傘,甚為別緻);特別一提,炸魷魚絲較難遇,大人亦多不准我們吃,卻是孩子的至愛又至愛。
帝苑是屋邨的高級地方,洗手間乾淨,大堂裝潢普通,但廳房(現今麥當勞所佔之地)卻挺華麗,圓拱門是別處難得一見,從廊道進入的廳房更如世外桃園,讓人在熱鬧的茶樓中享受寧靜。如今呢?晚上的麥當勞客人稀少,能容我悠閒地寫作,桃花全非,面目依舊。
踏入社會不足一年,便覺得自己老了。這家麥當勞的職員,都是比我年輕的小伙子;那群穿起校服的中學生,在我眼中只是黃毛小孩;就只那麼一個蘋果批,讓我大話當年;記憶力漸衰的我,腦海裡的印象原來是這麼豐實。近來已較少回去顯徑,多半是打籃球,或與朋友去生昌「打冷」。千禧新紀元,國家要進步,環境要整頓,顯徑邨的無牌小販大遭打壓,繼而興起是上下徑口村的別墅式村屋地舖,還能打出個名堂。宵夜習慣育成,有緣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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