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歷史長廊的當下
活在歷史長廊的當下
「成績好,幫我改善生活,但幫不到我在歷史留名。」節錄自去年某週刊,對一位前港隊運動員的訪問。當時只有二十三歲的他,講了這句發人深省的話。
我喜歡歷史,閱讀它、鑽研它、審視它。然而今年二十三歲,就讀歷史學系的我,決定放棄從學術路上探究歷史,因為這年來讀過幾位教授的課,自覺水準相距太遠,包括思維、毅力,即使同學輩中比我出色的人,也非用盡十指可數。我也曾幾何時希望當一位作家,但是我知道這腦袋創造的文章,不會有驚天動地的成果,所以早就看作興趣,得來閒時寫幾筆,聊己愉人;亦將自己從聽課、閱讀、思考得出的史事、理論或瑣碎的想法,塞進自己的小說,充作自己的學習筆記。然而又怕某些敏感題材為人口實,所以總是故弄玄虛,極力剪裁拼貼,因此他人難於讀懂、難讀、難處理。
我們讀過的歷史,也基於不同因由,同樣難懂、難讀、難處理。
我們所接觸的歷史,確切屬於人類。它是用人類的思維和語言去構成,儘管本體可能只是一塊石頭、一個宇宙。而歷史又會隨着人類的思維和語言所轉變,所以司馬遷和司馬光眼中的歷史,定然不同,也有不同的著墨選擇。可是這種差異,並非來自被研究的本體,而是來自研究者的思想原點和切入點。現代歷史研究逐漸傾向社會史,盡量包含全人類發展的所有,正好反映現代人與古人的思想結構存在不同。
百年以後,你我皆是古人,大概與其時的現代人的想法又有不同。那麼我怎會知道自己不會在歷史留名呢?只要死後至少有個刻上姓名的墓,便有成為歷史的潛質。也許很多人不知道現在歷史研究,有不少是環繞近現代的庵堂、墓地和墳場,每年有成千上萬的墓碑、靈位、骨灰位被紀錄。只要有心翻閱檔案,不難看見自己的祖先或故人被留名在書冊相集當中。所以留名於史其實不難,難就難在你有多大野心,想留個有多響亮的名。但這又往往關係到活着的你有多成功、多失敗,又關於別人有意無意間有多在乎你。
成功非僥倖,失敗非偶然,事實是否如此?
某位成功打造明星電台的名人曾說「世上沒有懷才不遇」,但是永垂不朽的杜甫又言「古來材大難為用」,皆是千古明言吧。可是兩人貌似互唱反調,究竟誰是誰非呢?假如我們從成就去判斷人生的成敗,前者是正確;假若我們從潛質去判斷,後者是普遍現象。然而誰是誰非也好,「遇」和「用」都非自我可完全掌握,得失成敗更受那無可避免和強求的際遇影響,我們只可以把握機會;可以創造的機會,也不過是把握其他時機而成。事實上我們多拼命,在當代多著名,也難保證自己的名字可以傳揚千古。自古至今皇帝數百,你又記得幾人?老莊二人歸隱避世,何故名垂萬年?實在說不清。
多如沙塵的人窮畢生精力經營名聲,結果廣為人所在乎又有多少?我們想再多、辦再多,終究無濟於事。「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相比起經營自己的歷史,倒我們不如想辦法讓履歷表豐富一點,盡力改善生活好了。
還記得電影《金雞》裡,梁家輝的一句話:「舊時?舊屎沖左去啦。」何時和如何處理,還是交給渠務署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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