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5-18 23:53:45逸
《救亡書》Chapter 14 喪親之痛
Chapter 14 喪親之痛
拉塔絲坐在草地，把奧斯的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輕輕地撫摸着，像照顧小孩子一般溫柔。她的雙眼滿佈血絲，連鼻子和耳朵都通紅了，可是她還是憋住，沒有哭出來。她看見奧斯冷靜過來，便輕柔地唱起《催眠曲》：「夜已來、風已靜；睡半晚、想安寧。啦、啦、啦……月兒溫暖你身體，月兒安頓你心靈；寂靜無聲，無聲安靜……」唱過一遍，她又重唱、再重唱。她沒有詩人的能力，所以歌聲對一般人和動物都沒有催眠作用。但是她的聲線蒼桑，又有點粗糙，正好與她的悲情互相配合，讓周邊的植物、動物、人都安靜下來，專注地聆聽她傾訴心情……
「可憐奧斯孩提時，失去父母失金錢；白刃飛來早了結，自問何苦延生年。回魂夜深孤寂靜，墓塚冷落獨守靈；已是無人共天倫，唯有借酒伴冬眠。此時不過十歲齡，長居綠林深暗處；與獸同樂十二載，直至遇上更可憐……」
奧斯搔頭弄髮，睡得酣甜，根本沒有留意詩句的內容，只是陶醉於妻子的聲線；他偶爾吞一口唾液，吮一下手指頭，流露着滿面安心幸福樣子。可是易之、青雅和小婭知道奧斯的故事，便知道他的安心幸福，是因為曾經擁有絕對的悲痛；可能，現在仍是擁有。
「嬌女十八方幼稚，卻是掌上亮明珠。穿金戴銀瑤池浴，不知酒肉要行廚。以為深閨甲天下，原來草木百樣千。偏偏知道恨太遲，虛耗光陰種情冤。云云煙火盡消散，一縷白煙散長天；哪得回望春風意，竟在當年遇奧斯……」
小婭眼淺，已經流下幾滴淚珠。拉塔絲卻是乾咳幾聲，再也唱不出歌。不過她見奧斯已經熟睡，便喚來勾月虎，帶奧斯離開，然後便說：「對不起，跟那沒良心的太多，習慣了……我們耽誤各位太多。請容許小女子護送各位上路。」
易之回望青雅，想請問她的意見，可是只見青雅的眼激已經沾濕衣領，串串淚珠在面尖半懸若滴，便知道她聽見奧斯的童年經歷，觸動起喪父之情；青雅一直沒有提起母親，大概是生母也不在人世了。小婭挽着青雅的臂膀，卻講不出半句安慰說話，氣氛一時間變得尷尬。過一陣子，青雅終於平復自己的心情，說：「對不起，我有點激動。我想聽你們的經歷，可以告訴我嗎？」
拉塔絲微笑點頭，說：「現在距離拉普達城還有很遠路，我們邊走邊談吧。」然後她吹一聲哨子，召來兩隻黑熊和數匹馬，替他們拿起行裝和代步。易之心想她身為森林的女主人，果然是當之無愧，單靠一支哨子便能役使動物。他們上馬起行後，拉塔絲也開始講述奧斯和她的經歷：
「奧斯的父親是詩人，可是他不喜歡戰鬥，只喜歡過着平凡人的生活，於是造籬織布，辦些小生意，在南北之間往來。奧斯受他的父親影響，自少也喜歡過着平凡的生活，特別是喜歡在山間和森林的簡居生活。現在我們居住的地方，就是他一家以前所居住的地方。但現在的房子，不過是原居燒毀後重建的……
三十多年前，當時奧斯只是十歲左右，但已經懂得與鳥獸溝通。即使沒有兄弟姊妹，卻每天都過得快活非常，每天與家人樂聚天倫。然而某個賊團知道奧斯的父親其實掌握着一件寶物，於是打算來搶。奧斯的父親當然不願意把寶物交出來，最後與賊團戰鬥起來；雖然奧斯的父親是出色的游俠，可是母親只是凡人，妻救子、夫救妻，一下子便雙親皆亡。奧斯憑着森林的動物幫助，才能逃出生天。可是痛失雙親的打擊實在太大，他從那時候便己經憑着釀酒的本事，每日借酒消愁。沒有一天沒有醉倒，直至跟我相遇……
我本來是家族裡長子的長女，也是獨女，自少就受父母的溺愛，一直過着富貴生活。可是我生活的地方，永遠是自己的房子，以及一個一望無際的花園。我也不知道家族在辦甚麼生意，還以為世界就只有自己家園般大。二十年前，我十八歲時候，我才偶然間第一次離開家園。當然我迷路，糊里糊塗便來到這片樹林，又碰巧遇上奧斯。
我當初很討厭他！我們初次邂逅時，他滿身泥巴和酒臭，講話含糊，根本無法與他溝通。可是當我要離開時，他忽然拿起一個輕巧的小豎琴，彈奏起來，然後唱着：『愛神女神盡虛妄，豈有天仙遍穹蒼？眼前佳麗第一絕，絕妙珠顏愛不妨。』他的嘴巴真的很甜，唱過很多情歌，而且實在太動聽，令我沒有辦法不迷上他。結果我就放棄回家，選擇留在他的身邊，當他的妻子，照顧他的生活。曾經有一段很長的日子，他重新振作，我們也回到他的原居，幫助他重新過着正常的簡樸生活。可是好景不常、好景不常……
一年前，我發覺我們是仇家。我的家族浩浩蕩蕩來到奧斯和我的家，威脅我們交出寶物，否則就燒毀整個森林。可是奧斯和我在不經不覺已變得很厲害，特別是他的音樂，把森林的一切都掌握於手中，彷彿森林之神。可是我的身份就此揭露出來；當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家族是奧斯的殺親仇人。
這年以來，他都回到以往爛醉的生活，任我如何勸解，都無法重拾甜蜜的感覺。可是我無法勉強，因為我的家族的確太過自私和殘酷，實在有愧於他……
我明白他應該要激動，畢竟睡在枕邊二十年的人，竟然是殺父母的仇家。我想為我的家族作補救，然而人命如何能夠彌補過來呢？有次他還跟我說：『幸好我們沒有孩子，否則就是個孽種，多害一個人。』我不懂得回答，也許他的話是沒錯；也許真的有上天在背控操控一切，免得我們害了下一代……」
(待續)
拉塔絲坐在草地，把奧斯的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輕輕地撫摸着，像照顧小孩子一般溫柔。她的雙眼滿佈血絲，連鼻子和耳朵都通紅了，可是她還是憋住，沒有哭出來。她看見奧斯冷靜過來，便輕柔地唱起《催眠曲》：「夜已來、風已靜；睡半晚、想安寧。啦、啦、啦……月兒溫暖你身體，月兒安頓你心靈；寂靜無聲，無聲安靜……」唱過一遍，她又重唱、再重唱。她沒有詩人的能力，所以歌聲對一般人和動物都沒有催眠作用。但是她的聲線蒼桑，又有點粗糙，正好與她的悲情互相配合，讓周邊的植物、動物、人都安靜下來，專注地聆聽她傾訴心情……
「可憐奧斯孩提時，失去父母失金錢；白刃飛來早了結，自問何苦延生年。回魂夜深孤寂靜，墓塚冷落獨守靈；已是無人共天倫，唯有借酒伴冬眠。此時不過十歲齡，長居綠林深暗處；與獸同樂十二載，直至遇上更可憐……」
奧斯搔頭弄髮，睡得酣甜，根本沒有留意詩句的內容，只是陶醉於妻子的聲線；他偶爾吞一口唾液，吮一下手指頭，流露着滿面安心幸福樣子。可是易之、青雅和小婭知道奧斯的故事，便知道他的安心幸福，是因為曾經擁有絕對的悲痛；可能，現在仍是擁有。
「嬌女十八方幼稚，卻是掌上亮明珠。穿金戴銀瑤池浴，不知酒肉要行廚。以為深閨甲天下，原來草木百樣千。偏偏知道恨太遲，虛耗光陰種情冤。云云煙火盡消散，一縷白煙散長天；哪得回望春風意，竟在當年遇奧斯……」
小婭眼淺，已經流下幾滴淚珠。拉塔絲卻是乾咳幾聲，再也唱不出歌。不過她見奧斯已經熟睡，便喚來勾月虎，帶奧斯離開，然後便說：「對不起，跟那沒良心的太多，習慣了……我們耽誤各位太多。請容許小女子護送各位上路。」
易之回望青雅，想請問她的意見，可是只見青雅的眼激已經沾濕衣領，串串淚珠在面尖半懸若滴，便知道她聽見奧斯的童年經歷，觸動起喪父之情；青雅一直沒有提起母親，大概是生母也不在人世了。小婭挽着青雅的臂膀，卻講不出半句安慰說話，氣氛一時間變得尷尬。過一陣子，青雅終於平復自己的心情，說：「對不起，我有點激動。我想聽你們的經歷，可以告訴我嗎？」
拉塔絲微笑點頭，說：「現在距離拉普達城還有很遠路，我們邊走邊談吧。」然後她吹一聲哨子，召來兩隻黑熊和數匹馬，替他們拿起行裝和代步。易之心想她身為森林的女主人，果然是當之無愧，單靠一支哨子便能役使動物。他們上馬起行後，拉塔絲也開始講述奧斯和她的經歷：
「奧斯的父親是詩人，可是他不喜歡戰鬥，只喜歡過着平凡人的生活，於是造籬織布，辦些小生意，在南北之間往來。奧斯受他的父親影響，自少也喜歡過着平凡的生活，特別是喜歡在山間和森林的簡居生活。現在我們居住的地方，就是他一家以前所居住的地方。但現在的房子，不過是原居燒毀後重建的……
三十多年前，當時奧斯只是十歲左右，但已經懂得與鳥獸溝通。即使沒有兄弟姊妹，卻每天都過得快活非常，每天與家人樂聚天倫。然而某個賊團知道奧斯的父親其實掌握着一件寶物，於是打算來搶。奧斯的父親當然不願意把寶物交出來，最後與賊團戰鬥起來；雖然奧斯的父親是出色的游俠，可是母親只是凡人，妻救子、夫救妻，一下子便雙親皆亡。奧斯憑着森林的動物幫助，才能逃出生天。可是痛失雙親的打擊實在太大，他從那時候便己經憑着釀酒的本事，每日借酒消愁。沒有一天沒有醉倒，直至跟我相遇……
我本來是家族裡長子的長女，也是獨女，自少就受父母的溺愛，一直過着富貴生活。可是我生活的地方，永遠是自己的房子，以及一個一望無際的花園。我也不知道家族在辦甚麼生意，還以為世界就只有自己家園般大。二十年前，我十八歲時候，我才偶然間第一次離開家園。當然我迷路，糊里糊塗便來到這片樹林，又碰巧遇上奧斯。
我當初很討厭他！我們初次邂逅時，他滿身泥巴和酒臭，講話含糊，根本無法與他溝通。可是當我要離開時，他忽然拿起一個輕巧的小豎琴，彈奏起來，然後唱着：『愛神女神盡虛妄，豈有天仙遍穹蒼？眼前佳麗第一絕，絕妙珠顏愛不妨。』他的嘴巴真的很甜，唱過很多情歌，而且實在太動聽，令我沒有辦法不迷上他。結果我就放棄回家，選擇留在他的身邊，當他的妻子，照顧他的生活。曾經有一段很長的日子，他重新振作，我們也回到他的原居，幫助他重新過着正常的簡樸生活。可是好景不常、好景不常……
一年前，我發覺我們是仇家。我的家族浩浩蕩蕩來到奧斯和我的家，威脅我們交出寶物，否則就燒毀整個森林。可是奧斯和我在不經不覺已變得很厲害，特別是他的音樂，把森林的一切都掌握於手中，彷彿森林之神。可是我的身份就此揭露出來；當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家族是奧斯的殺親仇人。
這年以來，他都回到以往爛醉的生活，任我如何勸解，都無法重拾甜蜜的感覺。可是我無法勉強，因為我的家族的確太過自私和殘酷，實在有愧於他……
我明白他應該要激動，畢竟睡在枕邊二十年的人，竟然是殺父母的仇家。我想為我的家族作補救，然而人命如何能夠彌補過來呢？有次他還跟我說：『幸好我們沒有孩子，否則就是個孽種，多害一個人。』我不懂得回答，也許他的話是沒錯；也許真的有上天在背控操控一切，免得我們害了下一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