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啊！」誇張的呼叫聲，幾乎讓整層的人都聽得清楚。陳宜嚇得心跳欲離，立刻趕回房間，只見美唯對面的病人張大嘴巴。可是讓陳宜心碎的並不是那為病人，而是美唯；美唯的臉上都是瘡疤，而且深刻易辨，肯定受傷不淺。

美唯望着眾人的表情，不難知道自己的傷勢有多嚴重，說：「拿我鏡子……快拿我鏡子！」那位病人不敢違拗，只交給美唯鏡子。美唯看見，不能自禁地脫去紗布。陳宜想阻止，卻被美唯的眼神制住。

第一塊，是左邊面頰。一道一寸長的疤痕。第二塊，是右邊下巴。一道一寸長的疤痕……一共有八道，分佈在面部各處，而且深刻易辨，無處可遮。

美唯向陳宜說：「你知道嗎？襲擊我的人說我太多管閒事，你猜是誰出手？」她說話的時候，幾乎沒有動過嘴臉分毫，因為她感到面部繃緊。

她從來沒試過用如此沉重的語氣跟陳宜說話，也前所未有地對陳宜存有怨恨。這句話，也教陳宜無法不想去陪伴美唯，卻也無地自容。兩人之間，因着一個人而產生裂縫，還遠遠不僅是眼前的三步之隔。

「對不起，定是明海……是我害你……」陳宜歉疚萬分。

「你也累了，先回家休息吧。」

「我來陪你見醫生……」

「快走！」美唯一時失控，兩道疤痕立時綻開，慢慢地流出鮮血。可是美唯仍在說：「快走，我不想見到你，給我走得遠遠的……」她似是哭求，又似是詛咒。陳宜無面目留下，只好離去。

美唯獨留病房，拿起紙巾抹去臉上的血，便坐着發呆。對面的女人看見美唯冰冷的樣子，都不禁不寒而慄，靜靜地躺下來。此時，忽然來了兩名醫生，其中一人說：「張小姐，他是從首都來的陳醫生，將會替你處理身上的各處傷口。陳醫生是世界中頂尖的皮膚科醫生，請你安心地接受治療。」

美唯遇見一線曙光，「但傷口很深，也能回復原狀嗎？」

「我們不敢保證能夠回復原狀，但有信心能修補大部份的皮膚組織。」

「但診金方面，恐怕……」

「別擔心，已經有人預先繳付。」

「甚麼？是誰？」

「我們只是接到院長的指令，也不知道誰是付款人。總之現在你要休息身體，不要再說話，以免令傷勢惡化。數個小時以後會替你做手術，你最好先睡一覺，養好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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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宜獨自在街上漫步，可是漫無目的地逛街，一直損耗腳力而沒有得到安慰，一切付出都變得徒然。她難免覺得自己的命運太過苦，在未懂事時已失去父母，剛認識喜歡的人便要分離，陪伴着她成長的大屋和爺爺都先後離去，不經意地當了第三者，還害朋友毀容。若然毀容的是她，倒是心甘命抵，但毀容的是她的摯友，而且是無辜受害，更是深深不忿，不得不咒罵着上天：難道上天的青紅皂白就是如此分辨？

她愛了六年多的人，竟然傷害她的親朋密友，而且是用最無恥和懦弱的手法，去傷害女人寶貴的東西；特別是美唯這種漂亮的女人，天賜的美貌甚至比性命更要緊。

當年的明海是心底善良、樂於助人的小男孩。可是今日所見的，不單是忘恩負義，還是卑鄙惡劣的小人。老天爺要千變萬變，始終不肯饒過明海的變。

饒？她應否饒過明海，不去告發他呢？

她拿起手機，打電話給明海，「你已經接駁到……」難不成他在潛逃？

她想起楊雪兒；她在大學中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大學中唯一知道楊雪兒有黑幫背景的人。「雪兒，我想請你查證一事。我有一位朋友叫張美唯，她忽然遇襲受傷，但不知道元兇……」

楊雪兒立刻答應，「很嚴重嗎？我立刻問我爸找人來調查！可是我聽你的聲線，精神有點不好，要我來陪你嗎？我有空的……」

「不用了，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不想再麻煩你。你有消息就找我吧。」

「嗯，我會盡快查出來，你就先回去休息，不要想太多了……」

陳宜聽了幾句安慰話便掛線了。她隨即再嘗試找明海，卻都沒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