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零碎的相片

我讀着一本又一本的英語書藉，漸漸感到厭倦。我對於人體的器官、結構、運作等，都不感興趣。我更不想拿起手術刀去切割活人的身體，所以我放棄追隨我的父親，去走屬於自我的路。

可是在申報聯招的時候，我面對着全港的八大院校、百門學系，竟然找不到一門科目能引起我的興趣。結果我依據着我的成績，去選眾人認為我的成績應該入讀的學系。匆匆的三年過後，只是一無所獲。

大學生涯中，我最用心的並非處理學業的事，而是協助小依編撰一部人物傳記，而主角就是我們的祖父。本來我只是項目的副手，但由於小依在二年級往日本留學一年，這年以內的工作幾乎全由我負責；恰好全書的中心部份都是在這年裡完成，我讀過的資料甚至比她豐富，可說更加瞭解一個奮發圖強的人生。可惜我沒有從當中汲取教訓，應用於生活。

爺爺是一位很出色的人物，即使他曾經過着極度貧窮的生活，可是他從來都積極地面對變幻無常的世事。尤其他認識祖母以後，目標更加清晰和堅定。假若我能夠遺傳到他的積極樂觀和百折不撓的性格，大概會活得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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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裡電話的響鈴聲絡繹不絕，同事接過一個來電，還沒有休息過十秒鐘，已經要接聽另外一個電話。我經常跟同事說：「假若捐款熱線是如此熱烈，世界就有福了。」可是他們沒有人理會過我的說話，只是說：「還胡思亂想甚麼？快點工作！」每次我聽到他們喚我工作，我都不禁暗地想：「假若公司的服務質素能夠真正地提高，我倒願意失業。」

「軍城，過來一下！」經理忽然召我入經理房，我心裡便打個顫抖，因為我每次入去經理室都沒遇上好事情。經理柔情地說：「軍城，你今晚有空嗎？我在半島預訂了位，想請你陪我去品嚐一下極品鮑魚。」我聽見有極品鮑魚，當然垂涎欲滴，想一口答應。但是面前的是位四十多數的單身女士，身型肥胖，體重沒有二百磅，也有一百九十，但身高還不過一米六，跟我理想女性的形象相距太遠了！我寧願自己掏錢去買一隻素鮑魚，也不願去吃十隻八隻三頭鮑！

我好不容易才婉轉地推辭，逃離女上司的魔掌，可是我離開經理房後，又來一位女同事向我搭訕。她頷着首，含羞答答地說：「你今晚七點半有空嗎？我想約你去看戲……」這位女同事長相雖然及不上我的妹子般漂亮，可是也算是個美人兒。她身穿套裝裙，戴着一幅黑色的粗框眼鏡，踢着一雙黑皮高跟鞋，好像比我年長兩年，但長相卻像高中生。

我經常跟自己說：「看女人身分證的年齡，不如看相貌的年齡。」她算是及格了。於是我便裝作喜悅地問：「我們看甚麼電影？」她仍是含羞答答地說：「帝女花……」我立刻嚴肅地說：「對不起，我今晚約了家人吃飯……」然後便逃之夭夭。其實今次已經是第二次機會，上次她想約我去看「紫釵記」……

如是者一個星期內，我拒絕過女上司經理三次約會，眼鏡姐姐也不遑多讓，有兩次，另外又有小花、小燕等諸如此類的女生約會我，都給我拒諸門外。我不知道我是如此受歡迎，甚至有潛力當「軟飯王」！回想起乾枯的學生生涯，十多年的情人節也沒收到幾塊愛情巧克力！

男同事們都同情我的遭遇，卻又羨慕得要死。可是我跟他們說：「要是不愛的，就算給我一個也嫌太多。」他們以為我在耍帥，不停以這句話嘲諷我惹來一批狂蜂浪蝶，但是他們不知道我的愛情經歷，我沒有絲毫怪責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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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我招呼過一群女上司和女同事後，夜深時都拿出一部相片冊。這部相片冊屬於我和小依，裡面的相片都是我們兩人曾經或現在愛的人。她的份兒有中學同學阿武、大學同學阿仁，還有現在的日本人男友信繁。我的就是在中學暗戀的Fanny和大學時期的女友阿流。

阿武和Fanny已經結婚了，阿仁和阿流都有新的伴侶，小依和信繁正是穩定地發展；她們大概都是結婚收場。相簿裡的七個人，就只有我仍然獨身一人。對於Fanny的感覺，我早已忘記得一乾二淨，可是對阿流的感情，卻不斷地煎熬着我。其實她不是好人，她瞞着我與別的男人交往，拋棄我。可是她對我越壞，我就越不甘心，越是揮之不去。

每晚，我都偷看她的網誌。我為了不讓她知道，甚至開一個新帳號，還偶爾更新內容，好讓她不察覺是我。每當她有更新相片，我都會下載下來，無論是她的單獨照，或是與男朋友的親密照片，我都全數盡收於「我的文件」內。我甚至列印相片，剪除其他人的相貌，只留她的部份放在相片冊裡。

「哥，你又再作變態的事情……」小依忽然進來，看見我在看照片。

「怎麼你老是不會敲門？要嚇死我嗎？」

「這麼容易嗎？我好心拿來電話給你，快接聽吧！」她放下電話便氣沖沖地離去。別以為我們關係惡劣，其實這是我們相處的方法。我們心底裡是很關心對方的。

「軍城？是我，張妮。」她是我最要好的大學同學，但我們自從畢業後便沒有見面。她說：「我們打算明天去旺角吃火鍋，你有空來嗎？」我隨口答道：「有空。在哪兒……」我就在想，明天可能會見到阿流，於是二話不說便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