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试过报复?如果让你幻想, 你觉得给情人最甜蜜的报复是什么?
Ryuichi Sakamoto用了三种乐器回答我。大提琴，小提琴和钢琴在低音部分徘徊，然后一层一层递进，变成更深沉的凄绝。可是他说这是甜蜜的报复。我嗅到了听到了报复的萧萧瑟瑟，却没有甜蜜的芬芳四溢。我企图一探甜蜜报复的究竟和真相，却发现大家都只不过自欺欺人。Sweet Revenge,也许只不过是离开你的时候，要吻你狠一点。
既要甜蜜，又要报复，世上有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答案是：没有。
也许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事情本身，从来都不会有两全其美。
既然如此，让我想想，我们之间最甜蜜的，是什么时候？是你用眼神向我挑逗的时候，是你用舌尖湿湿腻腻舔我耳垂的时候，还是，你吻我额头的时候？
是你牵我的手，带我去看医生的时候，是你慢慢温柔地，纠正我“Mojave”正确发音的时候。是你说要跟我看人生里细水长流的时候。是你说爱我爱我爱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在的时候。
都是甜蜜的陷阱。如果我是鱼儿，你一开始便以爱情为饵，待我上钩后带回家养在鱼缸里。就算今日你把我放生回归湖海，我早已失去在大自然里生存的条件与能力。我无力再与昔日的环境为伍。
是我改变了，还是爱情令我改变？以前的我是快乐悠攸的。现在的我独立，心里却不自由。你教会我爱情，爱情成了我的道德标准，囚禁性欲的枷锁，镇守那原可以放浪形骸的灵魂。
仿佛没有其他事物比起爱情更值得期待。
刚开始过没有你的日子，漫漫长夜寂寞难熬，总会想起你令我软软吟语的时刻。你怎么疼惜我宠爱我服侍我如女皇。你怎么打开我黑森林里神秘的宝库，把快乐倾注在里面，直到它满溢直到我到了顶点。
以为我怀念的只有这些。
日子久了，才看得彻底，欲望与生具来就有，是爱情令它变得美丽而值得怀念。倘若仅仅是原始的，它可以龌鹾地用来发泄，用来交易，却无法交换爱情。
欲望，有时侯是怀念一个人的方法。对一个人最甜蜜的报复，也许是想着他，却跟另一个人做爱。又或者是，抱着他的身躯，想着另外一个人。无论如何，身体都会得到满足。算是两全其美，我却做不出来。
太爱一个人，也会很寂寞。
我已经忘了你是怎么吻我的，却永远记得收到你第一封情书的喜悦。我已经忘了你送我那玫瑰花瓣图案睡衣的模样，却一直记得你如何令我的心里开成了花。原来，性无法令人永恒地怀念，爱情却可以如影随行。
于是，欲望不再缠绕着我，它变成独立的个体，仿佛摆脱了我而生活。偶尔在城里游走，偶尔来给我捉狭的骚扰，却又迅速远离，飘荡在我不知道的空间。爱情仍然在我回忆的天空里盘旋，软绵绵的犹如附生植物。慢慢了解在心里空缺的位子，是你投射的影子。
换了谁，谁也不是。

(原刊于<>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