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我松江省省會牡丹江市現況。



 

文章導讀
•這是一篇網路文章，作者不詳。這種文章稱為「青少年文學」。作者以小說式的起頭，諷刺性的自述，表達對八股式教學的不滿。作者以民國六十年代的社會風貌發揮創意，諷刺教育工作要本諸良心，重視兒童真實自然的表現，而不該讓孩子成為虛偽的大人社會，被利用的工具。
•職業無貴賤，賣雞蛋冰其實也是很好的志願，這年頭有些賣雞排的攤子，平均一個月的收入可達十萬元以上。不過，成功的小吃攤不是人人可做，一旦經營得不認真，或條件不加，或方法不對，生意不好的風險可是很大的！
•其實，寫真話的文章，才是好文章。言不由衷的八股文章，只是沒人要看的垃圾。

我坐在書桌前，看著我那本被批改得花花綠綠的作文簿，還是想不通立志做個賣雞蛋冰的老闆有什麼不好。自己賣雞蛋冰就可以愛吃多少就吃多少，不會像現在每次媽媽都只准我們買一枝，那樣就有三、四種口味吃不到，好可惜！而且，賣雞蛋冰可以騎在高高的三輪車上，威風又神氣，還可以騎到許多地方去玩，玩累了就按按「ㄅㄚˇㄅㄨ」，小朋友們就會興高采烈跑來圍著我，用幸福的眼神接過我賣的雞蛋冰……啊！這是多麼快樂又有意義的工作呀！

可是，老師並不這麼認為。

「立志做小販？太沒志氣了，妳就不能立志做偉大一點的事嗎？」

偉大？「那──我要立志當媽媽。」

「什麼？媽媽？」老師把眼睛瞪得像金魚一樣，每次她要開始生氣都會這樣，「『當媽媽』怎麼可以算是志願呢？」

「為什麼不行呢？老師不是常說媽媽是最偉大的嗎？」

「這……反正『媽媽』不算是志願就對了，妳看看別人的志願，」老師拍拍桌上一大疊作文簿，音調愈來愈高，「蘇愛惠立志當發明家，林素貞希望當醫生，有的同學長大後想作消防員，有的要當老師、舞蹈家……這些能造福人群的事才叫『志願』，懂不懂？」

「賣雞蛋冰也能造福人群啊！要是沒有雞蛋冰可以吃，有多少小孩子會痛苦的死掉，您知道嗎？」我吞下我想說的話，乖乖把作文簿拿回家重寫。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決心要好好寫一篇作文，讓老師大吃一驚。可是，我只寫下題目「我的志願」就寫不下去了，到底什麼樣的志願才夠偉大呢？我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來，於是，我跑去請教爸爸。

「爸，您小時候作文有沒有寫過『我的志願』？」

「有啊，我那篇作文還是全班最高分呢。」

我覺得很奇怪，每個爸爸小時候好像都很了不起，他們考試一定第一名、作文拿最高分、運動更是厲害得不得了，就連打架，他們也從沒打輸過。為什麼沒有一個爸爸小時候是第二名呢？

「爸，您的志願是什麼？」

「我記得我國小時立志要做文學家，希望能寫下一些流傳千古的作品，拿個諾貝爾文學獎為中國人爭光。中學時，我的志願是做個太空科學家，登陸月球、征服宇宙，因為那時候我的理化成績很突出，隨便唸一唸就考第一名，所以我……」

看著老爸放下報紙，又開始要吹牛一番了，我趕緊溜去廚房找媽媽。

「媽，您小時候的志願是什麼？」

媽放下鍋鏟：「嗯，志願啊？我曾經立志要當畫家，因為我小時候很喜歡畫畫，還曾得過獎喔……」

我又跑去問姊姊。

「我的志願呀——」姊姊托著下巴發了一下呆，然後把頭偏開：「我才不要告訴妳。」

「拜託，告訴人家啦，我發誓我死也不會洩露出去！」

姊姊學著電視上那些明星，噁心的甩甩一點也不烏黑亮麗的鋼棉頭：「好吧，我告訴妳，我的志願就是做個明星，像鄧麗君一樣享譽國際。甜蜜蜜，妳笑得甜蜜蜜……」姊姊很陶醉地唱起鄧麗君的歌……可是聽起來，卻好像一隻被掐住脖子的母鴨。

弟弟咚咚咚的也跑來湊熱鬧：「我也要說！我也要說！我長大後要做超人。」「笨蛋！超人不是志願啦。」我學起老師的口氣。

「那——我要做『蔣總統』！受很多人尊敬。」

「你要做『蔣總統』？哈哈哈……」我笑得在地上打滾。

弟弟知錯地點點頭：「喔，對哦……做蔣總統要常常坐飛機，那我很快就會破產了，對不對？」他很認真地想了想，「那我要先賺很多很多的錢，再做蔣總統。」

天哪！弟弟那麼笨又愛哭，長大後做總統，我們國家不就完蛋了？姊姊滿臉豆花、唱歌又很難聽，她去做歌星，可能就沒有人敢看電視了。小時候想做畫家的媽，長大後只做了公司的職員；至於老爸，什麼「家」也沒做成，現在只不過是個愛窩在沙發喝酒、看報、罵小孩、踢小狗的「老人家」。每個人的志願都很「不得了」，可是，以後可能都「做不了」……

突然間，我完全懂了！「志願」，就是想一些做不到的計畫！而且越困難、越偉大、越做不到的越好！因為這樣才表示自己很有志氣、很厲害，反正長大以後我沒有做到，老師也不會知道呀！

我一溜煙跑回房間，拿出簿子振筆疾書：「我的志願是做一名白衣天使，就像南丁格爾一樣，用愛心和耐心去照顧那些生病的人。雖然做護士很辛苦、薪水也很少，可是看到病人能一個個康復，就是最大的安慰了。我們都知道，南丁格爾她……」

隔天下午老師把我叫上臺，要我把這篇作文大聲唸出來。

「這篇作文寫得非常好，把護士的使命和成就感描述得很深刻，老師準備把它寄去國語日報社投稿。」

「啪啪啪……」

我在大家的掌聲中走回自己的座位。其實，我一點也不想當護士，因為我很怕看到血，萬一救人救到一半，我被嚇昏了，醫生就會很累，要救病人，又要救我。但是這沒有關係，「志願」和以後真正工作本來就是相反的！

過了幾個禮拜，老師通知我，我的稿子被刊登出來了，我高興得想跳起來大叫萬歲，原來……寫一篇好作文這麼簡單！只要把我最不想做、最討厭的事寫成我最希望、最喜歡的就可以了！

這天，老師說學校要抽查四年級的作文簿，所以這篇作文大家要寫得更用心，我馬上照著我「最新發現的作文寫法」埋頭苦寫，還沒到下課時間，就已經寫好了。

星期一週會，校長笑容滿面地站在升旗台上。

「這次學校抽查作文，發現許多同學的作文能力都有待加強，有的人寫得文不對題，有的錯字連篇。」校長舉起他手上的作文簿，「不過，我很高興有位同學寫得既中肯又感人，語氣非常誠懇、觀察也十分細膩，我們請她上臺朗讀這篇『我最敬佩的一個人』。」

擴音器裡傳出我的班級姓名時，我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從校長手中接過作文簿，我的手還一直抖個不停。

「我最敬佩的一個人就是我們的校長，他是一個很有學問又很謙虛的人，他常常不厭其煩告訴我們一些做人的道理……」

當我唸到「我們的校長把學校經營得很好，環境幽雅、福利社也很乾淨」時，臺下開始有人露出努力憋笑的表情。因為我們常常可以在福利社裡看到老鼠和蟑螂躲貓貓，福利社賣的麵裡也可以吃到螞蟻或斷了一半的蒼蠅，前幾天還有十幾位同學吃了福利社的麵包一直拉肚子，被送進醫院，連報紙都有登出來呢。

我很鎮定的繼續唸下去：

「我們的校長可以說是『孔子再世』！但是他長得比孔子還英俊瀟洒，而且，他的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大家都覺得他應該去當電影明星才對，可是他卻選擇了『百年樹人』的教育工作，多麼偉大啊！」

我感覺全校師生的視線都移到站在我身邊、長得矮矮肥肥很像大水蛙的校長身上，眼看笑聲就要憋不住了。

「啊！有這麼一位了不起的校長，我們真是幸福啊！校長，我們永遠敬愛您！」

就在笑聲狠狠噴發的同時，全校也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掌聲。我知道，這是一種不錯的掩飾……

那幾天，不論我走到哪兒，都有人學著我朗誦的語調唸著：

「啊！校長，我們永遠敬愛您！」

看他們圍著我大呼小叫的模樣，我開始覺得有些難過了。我覺得說謊真的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