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清怕我運動不夠，送我一個可以強迫自己跑步、走路，然後計錄步數的計步機。好一陣子了，我都沒有拆開使用。昨天忽然心血來潮，將它拆開帶在身上，然後到處走動，也因而寫下這首詩。或許，這也算是感謝這位好心朋友吧！


（一）

一生的腳步共有幾步？
擰斷戀母的臍帶情結
以汲乳的力量
哭出陽春第一聲
開天闢地的第一聲
──初生的腳步

一生的腳步共有幾步？
細數水蓮花瓣
朝露滾動的孤獨
細數萬馬奔騰的
歳月
褪色
藏身
隱形
在長巷
在公園
在白茫茫
開著菅芒花的
秋之荒山
──蒼老的腳步

一生的腳步共有幾步？
臥榻上
凝視苦入窗櫺的橄欖仁
流逝呵，流逝
滴答時光
流逝在
醫院裏
瓶封的
點滴上
──病癱的腳步

一生的腳步共有幾步？
當燐火森森月光冷冷
聽啊！
聽那陰風與寒露
纏綿對語
枯草叢裏
躺著
黃土未乾的
靜靜新墳
──死亡的腳步

一生的腳步共有幾步？
生老病死
──四步



（二）

＃《大般涅槃經》卷11：「菩薩摩訶薩當於是《大般涅槃經》，專心思惟五種之行。何等為五？一者聖行；二者梵行；三者天行；四者嬰兒行；五者病行。」


無生的腳步共有幾步？
不做高原陸地上的
艶紅薔薇
願做潔淨白蓮
出淤泥而不染
菩薩疾者以大悲起
以一切眾生病是故我病
嶙峋瘦骨
顛簸彳亍
一肩擔起
眾生無邊苦無邊
──病行的腳步

無老的腳步共有幾步？
泯恩仇於仰天長嘯
斷是非在平等一念
悟入桃紅與櫻白齊美
慈母的胸乳日日皆香
水芙蓉含苞待放的季節
──嬰行的腳步

無病的腳步共有幾步？
微笑一似蓮池清波
粼粼漣漪
百褶千疊
揮揚成滿園薝葡
止飢荒於纖纖巧手
息悲涼入三十三天
南無慈眉觀世音！
尋苦聲救苦厄
十方諸國土
無剎不現身
──天行的腳步

無死的腳步共有幾步？
潔淨似白紙
堅硬如岩壁
無涯無際是油菜花田的橙黃
無盡花月
無盡樓台
無盡寶藏
素紈不畫意高哉！
──梵行的腳步

悟入簷角風動鈴鳴的雅音
悟入夕照斜陽的末後一抹亮光
悟入三十年前與三十年後的
山與水
六十年了！
不生不滅的腳步共有幾步？
當華已落蓮已成
夾路桃花飄落紛紛
──聖行的腳步

無生無老無病無死的腳步共有幾步？
病行嬰行天行梵行聖行
──五步

（2004年7月19日）

※《維摩詰經．問疾品》：「從癡有愛，則我病生。以一切眾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眾生得不病者，則我病滅。所以者何？菩薩為眾生，故入生死。有生死，則有病。若眾生得離病者，則菩薩無復病。……菩薩疾者，以大悲起。」
同經，〈佛道品〉：「譬如高原陸地，不生蓮華，卑濕淤泥乃生此華。……煩惱泥中，乃有眾生起佛法耳。」
同經，〈觀眾生品〉：「如人入薝蔔林，唯齅薝蔔，不齅餘香。如是，若入此室，但聞佛功德之香……。」

※《法華經．觀音菩薩普門品》：「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具足神通力，廣修智方便，十方諸國土，無剎不現身，種種諸惡趣，地獄鬼畜生，生老病死苦，以漸悉令滅。」

※宋．蘇東坡〈詠素紈〉：
素紈不畫意高哉，倘著丹青墮二來。
無一物處無盡藏，有花有月有樓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