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9-21 14:43:38楊風
佛陀的左眼(1)
Ⅰ
才剛下過一場大暴雨,從印度孟買起飛的班機,延遲了半個多小時,才飛抵可倫坡機場。午後二時出頭,機場大廳的電視新聞報導:斯里蘭卡中部山區,大量土石流傾瀉而下,造成至少17人死亡,1600戶民房受損。
計程車急駛在通往首都可倫坡的快速公路上。這是十二月天,屬於熱帶型氣候的斯里蘭卡,還在雨季當中。而台北,漸漸進入一年當中最寒冷的季節,想必也正下著毛毛細雨吧?
進入可倫坡市區,車子的速度變慢下來。一群示威群眾,正在遊行。雨都停了,身上穿的雨衣卻還沒有脫下。他們拉著布條、舉起紙牌,上面寫著:「不要姑息恐怖分子!」「趕出泰米爾人!」帶頭的青年,照著布條和紙牌上的文字,一句一句大聲唸著,隨即,其他示威群眾跟著喊得鎮天價響。
「噯!都二、三十年了,內戰何時了!」
計程車上的阿勝,喃喃自語起來。
下了車,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一棟位於小巷口的歐式建築,那是英國殖民時期就已開張的老字號旅館。過去兩次來可倫坡,阿勝都和阿興住在這個洋溢濃濃古意的地方。
想起阿興,阿勝的鼻頭就酸了起來。兩天前,阿興向就讀的大學佛教研究所,請了一星期假,從可倫坡飛回台北,說要參加一場在高雄舉行的佛教法會。兩人難得重聚,阿勝卻開始數落阿興所信仰的佛教,是「小乘佛教」,不能和他信仰的「大乘佛教」相提並論。
事實上,他們之間的情感糾葛已經很久。去年,阿興到斯里蘭卡唸書,兩人聚少離多,情形變得更加嚴重。
躺在旅館的彈簧床上,阿勝納悶著,卻打從心裡不願承認,是他的無情數落,才會導致阿興的車禍身亡。
那天黃昏,阿勝陪著阿興的家人,冒著毛毛細雨,在台北近郊一座山谷裡,找到阿興躺在血泊中的屍體。除了幾滴噴濺在阿興臉上的血漬之外,原本就白晰的臉蛋,顯得越發蒼白。車禍鑑識人員判定,機車失事時的行車時速,超過一百公里。
阿勝不顧親友勸阻,就在阿興出事的第二天清晨,獨自一人跑到斯里蘭卡來。這除了是想逃避阿興死亡的傷痛之外,還因為想要再次回味可倫坡的異國風情,以及這間他和阿興曾經共枕而眠的旅館。
巷口馬路上的示威群眾,依舊大聲吶喊。阿勝緊關窗子,不想聽到這些與己無關,卻又讓人心煩的聲音。
打開行李箱,拿出他和阿興在可倫坡德希韋拉動物園(Dehiwela Zoo)的合照,阿興那張微笑的臉,俊得就像陽光一樣燦爛。一隻蹲伏在草地上曬太陽的雄獅,懶洋洋的,就在他們兩人的正後方。阿勝心裡想著:古代的斯里蘭卡叫獅子國(Simhala),現在的國旗上面也有一隻獅子,想必就是因為這個國家曾經有過許多獅子的緣故吧?他撫摸那隻雄偉的獅子,還有阿興俊俏的影子。「噯!」地一聲,輕輕嘆起氣來。
砰!砰!兩聲巨響,從樓下傳到阿勝的二樓房間,他從哀傷而又甜美的思緒當中驚醒過來。一個翻身,滾下彈簧床,推窗探頭想看個究竟。大雨後,天空依舊灰濛濛,地上積水未退。巷口一個全副武裝的軍人,大叫「危險!危險!」一手持槍,一手做了個手勢,要阿勝把窗子關緊。關了窗子,阿勝卻隔著玻璃,繼續緊盯馬路直看。
對街那棟政府辦公大樓,被炸得塌了半面牆,熊熊烈焰直沖上天。插在廣場正中央的獅子旗,攔腰折斷。許多來不及閃避的示威群眾,被炸得身首異處,血肉模糊,其餘的則驚慌失措,抱頭逃竄。十幾個軍警,全副武裝,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兩個身穿勁裝的青年,在軍警的追捕下,迅速穿梭在人群和混亂的車陣當中。大雨後,夕陽顯得特別美麗璀燦。地上,金色的水花四濺。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終於,他們逃進了阿勝住的旅館巷子。
「又是泰米爾之虎吧?」
阿勝口裡喃喃自語起來。
對阿勝來說,「泰米爾之虎」(Tamil Tigers)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事實上,它的正式名字應該是「猛虎解放組織」(Liberation Tigers of Tamil Eelam,簡稱LTTE)。一年來,阿興常提起它。偶而也會在新聞報導看到他們的活動。
泰米爾之虎是斯里蘭卡東部和北部少數民族泰米爾人(Tamils),所組成的反政府武裝組織,有軍隊,有槍炮,甚至有機場和飛機。為了泰米爾人的獨立運動,從1972年以來,這個組織已和政府軍對打了二、三十年,死亡人數超出七萬人,數十萬平民淪為難民。
而這回,竟讓阿勝碰上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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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像是緬甸嗎?
版主回應
陳品:又像又不像. 2007-10-02 10:35:55
學長:
現代詩刊正公告大家好戲上場,我也趕場來了,可惜連站的地方都快沒了。看起來,等散場後,我得回家用熱水敷脖子,外加泡腳了。
謝謝妳來!
有妳的支持,我一定發! 2007-10-06 15:55: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