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29 10:30:37楊風
父親(9)
Ⅶ
第二次來到滿州鄉,已是第二年的晚春。春天的台北,既冷又濕;而在南台灣,卻豔陽高照,溫暖極了!這對像我這樣心靈受到創傷的人來說,應該會有療傷的功效吧?
滿州鄉的港口茶名聞遐耳,這一回,想先品嚐港口茶的茶香,再做別的事情。我來到一戶農家,茶園裡,港口茶的茶樹,翠綠的嫩芽正茂盛長著呢!
「喝杯茶吧!」
一個衣著純樸,手腳皮膚粗糙的茶農,笑裂了嘴,親切招呼我。
「我買兩斤。」
「先喝一杯再說。」
我坐了下來,品著口味特殊,香氣四溢的港口茶。門外,南台灣溫煦的春陽,照射在層層疊疊,平整有序的茶樹上。幾隻山雀,吱吱吱地,跳躍在翠枝綠葉間。
「康平小學往那裡走吧?」
我指著門外那條蜿蜒翻過小山坡的黃泥小路,問茶農。茶農點了點頭說:
「沒錯。」
來康平小學的目的,是要弄清楚父親生前最後幾年的生活。父親從年輕時期就有寫日記的習慣,但不知為了什麼,在他逝世前的幾年,卻停止寫日記了。
康平小學座落在開滿波斯菊小山坡。滿山遍野,各種顏色的波斯菊,從小山丘的那一頭,翻山越嶺地直開到海邊。小學的大門,鑲著數以千計的小貝殼,左邊門柱鑲出一條栩栩如生的百步蛇,右邊門柱則鑲出一株盛開的野百合。
「王老師和一個叫做巴庫的原住民住在一起。巴庫在墾丁開一家小西餐廳。」
康平小學的陳老師向我解釋著:
「有一天,佳樂水颳起秋冬之際常有的落山風來。下班後,巴庫騎著機車回到王老師的住處。大概天太黑了,加上歸心似箭吧?就這樣,在落山風最強勁的山坳口失事了。」
我想起墾丁通往佳樂水的大草原上,有一個東西走向的山口,把台灣最南端的丘陵地,橫切成一個凹陷的小山溝。這就是有名的落山風風口。腦海裡閃過錄影帶中,巴庫叔叔亂髮飛揚,大聲吼叫,在大草原上飆著機車的影像。
「王老師等到半夜,發現巴庫沒有回家,於是開車往墾丁的方面過來,半路上,先是發現倒在地上的機車,二十公尺外又發現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巴庫。巴庫滿身是血,當我幫王老師把他送到屏東就醫的半路上,就氣絕身亡了。」
陳老師嘆了一口長氣,又繼續說:
「王老師抱著巴庫的冰冷屍體,痛哭失聲。他原本就獨來獨往,不大和同事打交道。巴庫過世後幾個月,他就辭職,像囚犯一樣,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海邊那棟石板屋裡,還留了一頭白髮和鬍鬚。這幾年來,王老師更孤僻了,過去的學生和同事和他打招呼,他連看也不看,只管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天晴時,他會到大草原上拉小提琴,琴聲淒厲高昂。落山風來時,同樣會到大草原上,縮著身體,奮力地逆風而行。銀白色的長髮和鬍鬚,還有一身老舊襤褸的衣服,被強風吹得直往背後飄揚。有時,他會站在岩岸邊仰天狂歌,有時卻又無神地瞪著太平洋的浪潮。」
離開康平小學,我邊走邊思索心事。像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牽引一樣,不知不覺走入了大草原。一個小時後,來到巴庫叔叔失事的落山風風口。凹陷的山溝兩旁,各有一座微微凸起的山丘,我想起巴庫叔叔臉頰上那兩個大酒渦來。想起父親離家出走時,眼泛淚光,抱我,親我,吻我的兒時景象。
想起大草原上父親和巴庫叔叔相擁翻滾、拉小提琴、歡樂歌唱的景象。想起巴庫叔叔騎著機車,亂髮飛揚的模樣。想起陳老師所說,一頭銀髮、滿臉白鬚的父親,逆風而行的情況。
我躺在大草原上,草香和著泥味撲鼻而來。我無意識地聽著太平洋的潮聲,看著萬里無雲的湛藍天空。
雨停了
水蘇花開了
妳──
鬱鬱如那朵
紫色小花的雙唇
微笑了嗎?
………
「我是郁君……」
「明天我就回台北,我會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2006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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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超
2007-03-24 10:05:53
其實,同志像天生殘障人士,天生被生成殘障,卻要求他和常人一樣,當他無法和常人一樣,就歧視他,欺負他.
同志也是一樣,天生如此.誰願意生為同志?既然是天生的,為什麼又要歧視他們,欺負他們?(可別拿什麼天遣,前世業障來嚇唬人.說他們活該!)
擺出一副道學樣子教訓人,卻不去讀一讀最新的同志研究報告,連一點悲天憫人的同情心都沒有!噯!"世風日下"--這句話應該是我和許多被歧視欺負的同志最想說的!
玲玲
2007-03-23 09:10:00
萬物生成皆有天機,生男生女是天定,一陰一陽乃有生機。說「同志」情感,是天不許,非人自己說了算!問我怎得知?善體天意:花開花謝、潮起潮落、生老病死....,誰能逃過天意?
玲玲:
謝謝妳的意見,但請尊重同志的生活.
正如張超所說,沒有人願意當同志,老天爺把我們生為同志,既是老天爺所生,男男或女女互相愛慕,也應該合於所謂的"天道"吧!
張超:
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