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7-19 15:41:52楊風

窒息之愛(6)

他們來到第一次見面的矮樹叢裡,並肩靠在一棵小樹的樹幹上,旁邊幾株開著黃色小花的海芙蓉,不知名的鳥兒正在花叢裡啁啁跳躍。夕陽像是一座繃著紅皮的大鼓,懸浮在五彩晚霞裡,已有一半沒入海中,盪漾起海水一片火紅。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沙灘上和樹叢裡的同志少了,最後只剩王政川和陳仲凱兩人。大海上,漁火點點,王政川抱著陳仲凱,像母親哼著搖籃曲一樣,輕聲唱起一首他們常唱的童歌來:

風兒不鬧了
浪兒不笑了
深夜裏
大海睡覺了
……


王政川在沙灘上鋪好一張大塑膠布,打開台北帶來的生日蛋糕,點上二十三根蠟燭,唱著〈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

陳仲凱閉上雙眼,好久好久沒有說話,然後低頭吹熄蛋糕上的蠟燭,高興地吃下好大一塊蛋糕。

「你許了什麼願?」
「你猜猜看,跟你有關。」
「我猜……」
王政川傷心得唏噓起來。陳仲凱拿起一大塊蛋糕,像母親哄小孩吃東西一樣,把它塞進王政川的嘴裡。兩行淚水,從王政川的眼角流了出來。陳仲凱說:
「吔,吔,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吔,你高興一點好不好?」

王政川低著頭,像是被責備的童養媳,從小包包裡拿出各種情趣用品,懾懾問著:
「你做主,或做奴?」
「當然是先做主,再做奴囉。」

王政川裝出一副乖順屈服的模樣,雙手擺在背後的臀部上,讓陳仲凱用紅色童軍繩捆綁。晚霞餘輝下,紅色的童軍繩,像是一條遊蕩在王政川身上的小紅蛇,遊過雙手,遊過兩肩,遊過腋下,遊過堅挺的胸膛和結實的腰腹。陳仲凱拿起皮鞭,輕輕抽打王政川的身體。不一會兒,兩人滿足地癱在塑膠布上喘息。

不久,主奴互換,王政川拿起電動按摩捧,在陳仲凱的胸部、兩脥、肚臍,還有跨下來回震動。最後,王政川解開陳仲凱身上的童軍繩,扶他平躺在塑膠布上,然後拿出一瓶神仙水,倒在兩團棉花上,把它們塞進陳仲凱的鼻孔裡。最後再拿出一只透明塑膠袋,套住陳仲凱的頭臉。
一輪明月,從樹叢中冉冉升起,泥土裡的蟋蟀嘎嘎發出淒厲的叫聲。王政川雙眼瞪著地平線上那輪諾大的明月,身體則趴在陳仲凱的雙腿間。是興奮嗎?或許是悲傷,陳仲凱流下淚來,口中發出微弱的聲音:
「我愛你……」
「仲凱,別走!別走!」

陳仲凱全身顫抖,微笑地昏死過去。王政川也癱在陳仲凱的身上,緊緊抱著逐漸冰冷的屍體,大聲痛哭。

月光下,大海淒美得像是一幅蠕動著的畫布。幾顆星星,泛著微光,閃爍在無雲的天空。王政川用海水打溼毛巾,將陳仲凱臉上和身上的泥沙和體液擦拭乾淨,小心翼翼地用童軍繩,再度把屍體捆綁起來,然後塞進小皮箱裡。他噙著淚,一朵一朵吻著大紅玫瑰,將它們放進皮箱裡。

沙沙浪濤拍岸驚叫,王政川拿出一把小刀,割開左手腕上的動脈,靜靜躺在小皮箱旁,看著天上那輪越來越朦朧,越來越糢糊的月亮。

夏夜涼爽的海風,拂過一波又一波的沖天浪花,從外海遠處吹了過來,兩行淚水爬行在臉頰上,王政川陪伴陳仲凱,走完了人生最後的旅程。

(2006年5月3日)

(全文完)

*請勿轉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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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 2009-12-10 11:05:39

這小說非常適合演出來,不妨先找人把小說推薦給導演看。

南飛風箏 - 紙鳶 2007-02-22 03:01:50

很喜歡這個故事. 詩皇的小說寫得真好.

我總覺得, 世間的愛, 有許多不同的形態, 不管同性也好, 異性也罷, 都是愛, 都是上帝的安排, 都值得被尊重及祝福, 尤其是不能見光, 不被世人所接受的同志之愛, 更是需要尊重關切及包容的.

我有一位好友, 是男性的同性戀者, 在這世界上, 他只讓兩三人知道他的事, 也只跟我分享他愛的喜悅及辛酸. 想起他所受的苦, 對他, 有時還真是心疼及不捨. 對他, 從來沒有異樣的眼光及想法對待. 也因為這樣, 我們成為莫逆之交. 本來想寫有關他的故事, 但從未嘗試, 怕寫得不好而遲未下筆. 或許, 他日用詩來描述…..

海洋 2006-12-09 15:46:57

哇啊!終於又看到墨魚媽咪了耶


楊風小說【窒息的愛】閱讀心得 姍雲作品
◎墨魚媽咪

當意識甦醒時,便會強烈感覺到心靈像被呼吸囚禁在皮囊裡。
除了不停自體繁殖孤寂之外,他們總是無所適從,終日惶惑。
終於在相愛的過程中,他們找到一種自我救贖的方法:

生日之日
如永恆的哀傷一樣長
就選在這一天
讓窒息的愛
解放靈魂的卑屈與苦悶吧!

在脫離監控的真空中
就要有一場夢中婚禮
執你執我
蒼白冰涼之手
結縭我們靈魂自由
再共生一個
永恆的天長地久


旅大大爺爺

姍雲:
表達
殻內與殻外的
東東
禁錮與不禁錮的
煩惱



嗯!真喜歡上頭這長長一段話

哇嗚~
我需要深呼吸
尤其當看完【窒息的愛】整個思緒停住
隨後又看到墨魚媽咪寫的心得且再看到旅大大爺爺寫的字
整個還未跑出來的呼吸,全一下被整個挑出來
那我要說什麼呢?

用你楊風的話

『寒山詩』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潔.
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



對了!真有這首童歌嗎?

風兒不鬧了
浪兒不笑了
深夜裏
大海睡覺了
……



嗯!

一輪明月
冉冉升起
泥土裡
儘是我無限芬芳


月光下
大海裡
懸浮在五彩晚霞裡
盪漾起海水一片火紅


風兒不鬧了
浪兒不笑了
那妳睡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