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大詩人—蘇東坡，有一天晚上，當他夜宿東林寺，欣賞了東林寺的美麗夜景之後，寫出了下面這首四句詩：

溪聲盡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淨身；
夜來四萬八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

蘇東坡的意思是：東林寺外潺潺溪水的聲音，正是釋迦佛用祂又寬又廣的舌頭──廣長舌，宣說真理的美妙聲音；而東林寺後鬱鬱的山色，也正是釋迦佛清淨無穢的身體。釋迦佛以這樣清淨的身體和寬廣的舌頭，一夜之間總共用了四萬八千首詩歌，來宣說美妙的道理。像這麼多、這麼美妙的道理，來日如何把它們轉告給別人呢！


山河大地皆佛身

這首被後代禪師收錄在禪籍－－《指月錄》中的詩歌，告訴我們：整個東林寺外的山河大地和它所發出來的天籟，其實就是釋迦的美妙身體和聲音。詩歌中，篤信佛教的蘇東坡，並沒有道貌岸然地告訴我們應該愛護山河大地；但是，由於山河大地中的一花一草、一磚一瓦，都是釋迦佛清淨身體的一部分，因此，對於任何一個尊敬釋迦佛而又通達這一道理的虔誠佛教徒來說，愛護山河大地、不污染山河大地，成了必然的結論和必要的修行工夫。無疑地，這是佛教禪宗的詩歌當中，和「環境保護」有著直接關連的一首。
事實上，在禪宗的典籍當中，像這樣和「環境」有著直接關連的詩歌，到處都是。例如，明朝的楚石禪師曾經寫了這樣一首美妙的詩歌，無疑地，它也是一首和「環保」有著直接關連的禪詩：

此身閒逐片雲孤，明月清風何處無？
盡大地人教作佛，一莖草上一金軀！

楚石禪師的意思是：由於山河大地都是釋迦佛的清淨身體，因此，山河大地中的每一個人、每一棵草，無非都是釋迦佛的金色身體──金軀！楚石也和蘇東坡一樣，並沒有告訴我們必須愛護山河大地；但是，無疑地，一個虔誠的佛教徒，當他知道了這個道理之後，他也必定會積極地投入「環保」的行列之中，因為污染環境就是污染佛陀的清淨之身；相反地，保護環境就是保護佛陀的金身呀！


幽鳥殘紅宣佛理

傳說釋迦佛所宣說的第一部經典是《華嚴經》，那是一部非常深奧難解的佛經。因此，當他宣說這部佛經的時候，一些程度較差、慈悲心較弱的弟子，都像聾子或啞巴一樣，不但無法理解釋迦的心意，也無法開口請教內心的疑惑。相反的，那些程度較好、悲心充足菩薩們，卻如痴如醉地圍繞在菩提樹下，聆聽著釋迦佛所宣講的法音。朋友們！那些程度較好的菩薩們，到底聽到了什麼樣的美妙道理呢？到底什麼深奧的道理，使得那些程度較差的弟子們無法理解，以致如聾、如啞呢？妙堪禪師的一首詩歌，告訴了我們這些問題的答案：

膏雨及時，江山如洗；
幽鳥語喬林，殘紅隨流水。
可憐盲聾瘖啞人，不識此方真教體！

那些程度較差、悲心不足的佛弟子們（盲聾瘖啞人）所不了解的道理──真教體，到底是什麼呢？妙堪禪師的詩歌告訴了我們答案：雨後如洗江山，在喬林中吱吱低語的幽鳥，還有那隨著河水飄流的殘紅，這些正是釋迦佛在《華嚴經》中所宣說的美妙而又深奧的道理啊！朋友們！在這樣美麗的山河大地之中，在殘紅飄流、幽鳥處處的景致裡，即使你並不是一個佛教徒，也一樣不忍心去破壞它們呀！


娑婆世界即淨土

禪宗的詩歌當中為什麼會認為山河大地都是釋迦佛的清淨身體呢？這個問題的答案，牽涉到禪宗所信奉的哲理。禪宗以為，儘管每一個人的內心都存在著諸如煩惱等等的黑暗面，但是它的本質卻是至善美的。（所以禪宗以為，人人都有佛性，人人都可成佛，人人本來是佛。）人心的本質不但是至善至美的，而且依照禪宗的特殊哲學，美善的內心還會幻生山河大地。因上，由美善的內心所幻生出來的山河大地，也必然是至善至美的了！前文提到過的禪宗詩人──楚石禪師，就曾在他的另外一首詩中表達了這種特殊的哲理；他說：

須知真極樂，不離此娑婆；
水鳥談玄久，山禽念佛多。
參隨假菩薩，蹉過活彌陀；
欲步金蓮去，其如未徹何！

好一句「水鳥談玄久，山禽念佛多」呵！楚石禪師的意思顯然是：流水、樹木，還有山禽，乃至詩中未曾提到的一切現實世界中的事物，由於都是我們每個人的至善至美之內心的顯現，因此，它們時時刻刻都在為我們宣說玄妙的佛理、唸誦神聖的佛號呀！詩歌的開頭兩句還說：一般佛教徒所認為的「極樂世界」，位在西方的無限遠處，然而，真正的「極樂世界」應該就在我們目前所居住的「娑婆世界」當中。朋友們！如果你是一個想要往生到極樂世界去的人，那麼，存在於娑婆世界中的極樂世界在哪裡呢？朋友們！你看到真正美妙清淨的極樂世界了嗎？美妙清淨的極樂世界，就在一花一草上面，就在一石石瓦之中！只要你愛護它們、保護它們，美妙清淨的極樂世界就會顯現出來！因此，所有那些想要往生極樂世界的人們，不但應該發願愛護極樂世界，也都應該發願愛護我們的娑婆世界呀！


天籟蒙塵梵音滅

為什麼楚石禪師會以為，真正極樂世界就在我們所居住的娑婆世界呢？為什麼他會寫出「水鳥談玄久，山禽念佛多」這樣的詩句呢？因為傳說中的西方極樂世界有「八功德水」，那是一座會宣說佛教道理的池水。另外，西方極樂世界的樹木，也和「八功德水」一樣，會對生長在那裡的人們宣說美妙的道理，而樹上的禽鳥也會口唸「南無阿彌陀佛」。同樣地，娑婆世界中的池水、樹木和山禽，當它（牠）們還未曾受到人們的污染、破壞和殺害時，不也和極樂世界同樣的美妙嗎？潺潺的流水聲、沙沙的風聲和樹聲，還有吱吱的鳥叫聲，不就像是正在宣說著佛理、唸誦著「南無阿彌陀佛」的聖號嗎？所以楚石禪師認為，真正的極樂世界就在我們所居住的娑婆世界，並不在傳說中的遙遠西方。而娑婆世界中的流水和樹木，早就為我們談玄說妙了！可愛的山禽，也一直為我們唸誦著佛號哩！朋友們！那美妙的佛理、清淨的佛號，你可曾聽得分明？如果聽不分明，我們就應該起來改善它呵！


一石一瓦見觀音

傳說中的西方極樂世界，住有阿彌陀佛和觀世音等大菩薩。然而，真正的極樂世界既然就在娑婆世界當中，那麼，在娑婆世界當中，何處沒有阿彌陀佛？何處不是觀世音菩薩呢？阿彌陀佛就在一花一草當中，觀世音菩薩就在一石一瓦之上；千萬不要以為阿彌陀佛和觀世音菩薩住在遙不可及的西方呵！所以，楚石禪師在詩歌的最後，還勸告我們：千萬不要「參學假菩薩，蹉過活彌陀」呵！他甚至還說：那些想要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並想端坐在蓮花上的人們，都是「參學假菩薩，蹉過活彌陀」的人；這些人，並沒有徹底了解佛教的道理呵！唉！這些人豈止是不了解佛教的道理，他們也不了解「環保」的道理呵！
朋友們！不管你是佛教徒或不是佛教徒，只要你時刻存著愛心、慈悲心，只要你時刻存著追求真理之心，不！說得更具體一點，只要你積極地投入愛護環境的「環保」工作當中，那麼，楚石禪師所說的極樂世界，就會顯現在你的眼前！唉！像這樣到處宣說著美妙道理的池水和樹木，以及到處唱唸著佛號的山禽，我們怎麼忍心去破壞或殺害它（牠）們呢？而處處顯現出可敬的阿彌陀佛和觀世音的山河大地，我們又如何可能不去保護它呢？

（原刊於《首都早報•文化版》，1990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