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暗湧～

　　十月過後，我的時間表幾乎每天都是測驗。天天讀著一大堆的筆記，我和天雅都漸漸覺得力不從心，而且我胃痛的毛病發作得更兇了。十一月前，我還可以抽一點時間出來陪伴小青，但學界羽毛球比賽過後，我和小青見面的時間越來越短了，有時候一天也見不到一個小時。這時候，我知道她在友校聯誼活動中認識了一個鄰校的男生，她似乎也為了認識到這個男生而感到很高興，整天都在我面前說他怎麼怎麼好玩。我聽了當然不是味兒，小青是我的嘛！怎可以讓那男生在她心裡面佔有這麼大的位置呢！不過我相信小青，她說過會和我一起走下去，她一定可以做到的。這日午飯時間，我難得的不用溫習，便約了小青在音樂室的小室中談天。

”小青，最近少了陪你，不介意吧？”

”嗯，沒問題呀！我知道你要應付高考，一定很忙的，我明白的。況且我可以找聰和我玩呀！別看他平常呆頭呆腦的，玩起來還真瘋呢！想不到原來他也是羽毛球校隊，那你不能陪我的時候我也可以找他打球了。我今天放學也約了他去玩喔！”

”這就好，不過你也別和他玩得太瘋了，還是早點回家好，我不喜歡你和他玩得這樣親近。”

”怎麼了？呷醋啊？呵呵～放心好了，我最愛的是你喔！”

　　話音剛落，她便在我的唇上輕輕的吻了一下。這小室已變成我和小青的小天地，由於平常都沒人會進來，所以我和小青在學校時經常都會來這兒談心，亦可放心在這兒做出一些親暱的動作，對此我們都覺得甜蜜非常。這次以後，我對小青依然是百份百的信任，雖然有點介意她和那男生過從甚密的行逕，但我相信她不會對我說謊的。而且他們年齡相仿，志趣相投，常在一起玩亦不是奇事，我也不太放在心上。令我擔心的，反而是父母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從小到大，我都屬於乖孩子的一類，從不違抗父母的命令，讀書考試雖不至於每次都名列前茅，但都有不錯的成績，每年也都拿到學校的”好學生”獎狀，因此父母都不太管束我。尤其升上了預科以後，他們給我的個人空間更大了，我也因此可以比較放心的跟小青交往。可是，近來他們的目光好像有點異樣，當我帶小青回家玩時，總覺得他們有一點的不自然，好像有些事想問又不敢問似的。而且這幾天他們在有意無意間都談到同性戀的話題．．．．．．難道他們知道了我和小青的事？

　　一想到這裡，我的心不禁涼了半截。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和小青的感情是十分自然的，直至那漸漸多起來的、異樣的眼光，以及家中近來異樣的氣氛，我才覺察到情況有點不對勁。這使我終於第一次的領會到身為同性戀者的壓力。撫心自問，我們並沒有錯呀！愛是不應該受到性別之限的嘛！只要雙方都是真心相愛的，是男是女真的這麼重要嗎？為什麼大家都要用這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待我們呢？之前和小青還大談我們美好的將來，看來我是太理想了，前面的路可還真是難走呢．．．．．．

　　小青和我本來就不敢大膽的對別人說我們在交往中，現在更是處處小心了。幸好我們的朋友都十分支持我們，這使我十分感動。可是，我們逛街時也就不敢再做些親暱的小動作了，有時甚至連手拖手逛街也怕被別人看見，只好在乘巴士時偷偷的握著對方的手。我知道這也給小青帶來了不少的困擾，近來她的心情也好像很低落的樣子，整天悶悶的不說話，只有在談到鄰校的那個男生時，她才又有了笑容。這使我意識到，事情並不像我想像中簡單了。應付不完的測驗，加上小青近來的行為，還有四周的人投射過來的眼光，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一直支持我們的天雅也只能拍拍我的肩，給予我精神上的支持，我也只能報以無奈的一笑。我，開始感到一點點的危機了。

　　這個星期五，我難得的不用測驗，更妙的是，下星期一也沒有測驗。趁這大好的機會，我約了小青在這星期六去看電影，計畫好好的享受這二人世界的日子。星期六一早，我便到達了約定的地點，比預定的時間早了半小時。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便跑到戲院旁的書局看看書，消磨時間。大約過了十五分鐘，我從書局向街的落地玻璃門向戲院望去，小青已經站在戲院門口，當我正想過去和她會合時，我看到了一個畫面，心情瞬即由高興轉為消沉，連看電影的興致也消失了！整個人就呆了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在她身後出現了一個比她高出半個頭的男生，兩人有說有笑，而我許久未見過的笑臉此時竟出現在小青的臉上！我的心中滿是妒意，不過我還是得和他們一起看電影，畢竟小青也是我約出來的，只是沒料到會加送一人而已。

”小青，你來了嗎？這位是．．．．．．”

”彥，他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聰了！他這個人真的很有趣喔！聰，她是我的好朋友，彥喔！”

”好朋友．．．．．．嗎？別說了，我們先買票吧，這部片可是很多人看的喔！”

　　不想多看他們開心說笑的模樣，我快步的走向賣票處，買了三張連坐的票。進場後，小青坐在中間，我和聰則一左一右坐在她身邊。小青顯然也感到我有點不快，她坐著的身體也慢慢的向我靠過來。趁著黑暗，她握緊了我的手，但這時我正氣在頭上，加上那個男生又在這兒，見到他和小青說說笑笑的這樣開心，把我的大計全搗亂了，我根本不想和小青交談，所以我狠狠的甩開了她的手。小青大概也知道我為了那個男生的出現而在氣憤中，反而把我的手握得更緊了。看見她這樣的緊張，我的氣也就慢慢的消了，反過手掌，與她的五指緊緊扣著。這時她把頭靠在我的肩上，我也頓時忘了她身邊還有一個男生，就這樣和她靠著，直至電影放完。看完電影，那個男生還想和我們一起吃飯，但卻被小青婉拒了，只好自行回家，現在只剩下小青和我兩個。

”為什麼他今天會出現的？這可是我們難得的二人世界的日子啊！”我一臉陰沉的望向小青，回想起剛才小青和他有說有笑的畫面，一股擋不住的怒氣和妒意又再湧上心頭。”

”彥，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只是和他一起看場電影而已，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兇嘛！又沒甚麼大不了的。”

”我就是不許！這是只屬於你和我的時間，我不許有第三者打擾！”

”你不要這樣吧！我答應你，以後少點跟他來往就是了，不要發怒嘛！你發怒的樣子很可怕呢．．．．．．彥，你怎麼了？怎麼面色這樣蒼白的？是不是胃痛又發作了？”

　　面對這樣的時刻，我那不爭氣的胃又痛起來。這一個月來我感受到太多太多的壓力了，弄得身體一團糟。我知道小青要面對的壓力也不少，可是我就是想不出辦法令她開心，這使我更覺沮喪。但一望到她關心的眼光，我知道她是在乎我的，不禁有點歉然。我清楚的感到，這段感情的背後藏著巨大的暗湧，家庭、朋友之間對我們的猜度、旁人的目光、社會的壓力．．．．．．面對太多未知的危機，我們面前的路真的很難走，我也漸漸懷疑自己有沒有走下去的信心。我幾乎以哀求的語氣對小青說：

”小青，答應我，你絕不會離開我！”

”嗯，我答應你，絕不會離開你的！”

　　雖然小青是答應了絕不會離我而去，但一種不祥的預感始終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我們，真的有信心去面對，有能力去承受這些壓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