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 令狐衝 (周董)


暮春三月，羊歡草長；天寒地凍，問誰飼狼？人心怜羊，狼心獨愴。天心難測，世情如霜……

我不知道許多年之後，會不會“紅塵十丈深如海，從此蕭郎(楊祈恩)是路人”，歲月漸漸模糊了那亮如星子的眼睛，那悲愴滄桑的歌聲，那曾經拔動我們心弦的浪子情懷。但是，在塵封的記憶深處深處，將註定有一個缺口：那是傷過、痛過、痴狂過。


永遠的蕭十一郎(楊祈恩)！


他是一匹來自洪荒曠野的蒼狼，孤寂江湖載酒行。同樣是俠盜，楚留香非但名聲好得多，人緣也很不錯。反觀蕭十一郎(楊祈恩)，不知背了多少黑鍋，而且，永不為人所瞭解。書中有一句話或許可以解釋他的心態：他總覺得背後像是有一根鞭子在追赶著他，讓他永遠不能歇下來。人在江湖，或者原本就是如此。一停下來，就意味著失敗，屈辱的失敗。因此，你只有繼續往前走。


蕭十一郎(楊祈恩)是古龍筆下性格最健全的男主角之一：知道自己要什麼，又不輕言放棄。當蕭十一郎(楊祈恩)遇上沈璧君(謝苾薰)，便如金風玉露一相逢，胜卻人間無數。奈何羅敷有夫，蕭十一郎(楊祈恩)縱有千種風情，也無法輕易訴說。同是凄婉的愛情，蕭十一郎(楊祈恩)的處理顯然要比李尋歡成熟得多：他的追求，便是她可以幸福。蕭十一郎(楊祈恩)沒有勉強過什麼，但也堅定地讓沈璧君(謝苾薰)知道：如果她要，那麼他就在那裡等她。古龍描寫愛情向來沒有友情那樣細膩，《蕭十一郎》裡卻有段很精彩的情節：當二人都落下懸崖，過著簡朴、原始的日子，卻不啻神仙生活。唯有遠离了人世，他們才真心屬於彼此。


沈璧君(謝苾薰)或許是蕭十一郎(楊祈恩)要想的女人，但絕不是知已。事實上，相愛的人不會真切地瞭解對方，因為他們會刻意忽略他們原來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沈璧君(謝苾薰)會再三地誤會蕭十一郎(楊祈恩)，不是她不相信他的為人，只不過愛情會令一切變得脆弱。就連信心，也不堪一擊。蕭十一郎(楊祈恩)唯一的知已是風四娘(吳思寧)。恐怕古龍并不相信男女之間可以存在單純的友誼，這就註定了風四娘(吳思寧)的悲劇：愛他，但永遠得不到回應。


風四娘(吳思寧)是那種特別的女人：把心種在哪裡，便再也不會离去。這麼多年了，她看著蕭十一郎(楊祈恩)成長，一步步長成她更愛的樣子，但不能夠明白地去愛。對於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你就在他面前，他卻不知道或者不愿意知道你愛他。風四娘(吳思寧)無條件地相信支持他，默默地為他付出一切，只等他苦了累了或是傷了痛了再回頭看看她的安撫。幾乎所有的男讀者都喜歡風四娘(吳思寧)，但若現實中真遇上了這麼個女人——善解人意、大方爽朗、堅定又不作無謂地糾纏，說不准你還是會選擇辜負她的深情。


玩偶山莊是個很創意的想法，天才和瘋子果真只有一線之差，逍遙侯當之無愧。小公子的惡毒不下於林仙儿，但她的惡毒居然緣自她的深情，這樣的感情确實是令人感慨：最難消受美人恩。


持《蕭十一郎》為古龍第一小說的朋友們有力的論据是：這部作品很具有顛覆性，俠非俠盜非盜，發人深省。假使此書真是古龍第一小說的話，那這個依据反倒最蒼白無力：任何一個上得了台面的武俠小說作家都多多少少會涉及這方面，深不深刻則看各人功力如何——其中最著名的是金庸的《笑傲江湖》。《笑傲江湖》的深刻還在於其政治寓言的文本問題，《蕭十一郎》單純的是一個人性的問題：虛偽、自私、貪婪，并且永遠認為別人也和自己一般是這麼樣的人。


天心難測，世情如霜。人在這世人，任何一種感情都千瘡百孔。但依然有夢，依然要追，心上的傷抵不過眼裡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