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1-07 07:31:00徐行之

【夜話】一念之間 一念三千

風神榜和西遊記是小學時的最愛, 什麼二郎神,紅孩兒的, 每天鬥個沒完沒了。 好羨慕大大小小的神仙鬼怪,法力無邊。 卻從來沒想過,為什麼在空山靈雨中,三十三天上的神仙,一墜入滾滾紅塵,就變成無惡不做的煞星。為什麼? 一登仙界,神聖非凡 ; 跌入塵埃,本性畢露。
遠的不說,豬八戒就是天蓬元帥被貶下凡。不知帶罪立功也罷,還變本加厲,四處為害。什麼太上老君身邊的金爐銀爐童子, 和彌勒佛眼前的黃眉童子, 一旦下界,都成了呼風喚雨,為非作歹的妖精。
關音大士說的好﹕菩薩妖精, 總是一念。
孫行者,點的更透徹,他說﹕「 妙呵,妙呵, 是妖精菩薩,還是菩薩妖精。」【注1】
素有大志的老孫,覬覦仙界的榮華富貴,就下打到十八層地獄,強迫閻羅王勾消了生死簿上的名字, 再上打到三十三天,竟令玉帝不得不用 懷柔招安的老方法, 封他個齊天大聖。
妖精也好,菩薩也罷,他們的區別,就在法力。 法力大的就煉成正果,長生不老,位列仙錄。法力小的,祗能佔山為王,魚肉百姓。 這其中反應了兩個最基本的中國思想﹕ 有為者亦若是和成者為王,敗者寇。

再看希臘神話中的神,如性喜漁獵的玉帝宙斯(Zeus),憑著無邊法力硬是禿子打傘「無法無天」﹐ 祗要看中意的美女,千方百計,強取豪奪﹐也要一親芳澤。為了佔有Leda﹐竟搖身一變為一隻大白天鵝﹐強暴了Leda﹐生下絕世美女海倫。
又如爭議女神 (the goddess of discord, Eris), 氣憤沒被邀請參加皮錄斯王 (the wedding of King Peleus & Thetis)的婚禮,就故意送了一個金蘋果上面還刻了箴言﹕ 給最美麗的女神。
三個女神,天后(Hera, the wife of Zeus), 愛神(Aphrodite, the goddess of love) 和智慧之神(Athena, the goddess of wisdom), 果然 為此爭議不休。 狡滑的宙斯, 不願得罪任何女神,就讓飛毛腿信差(Hermes),護送三個女神到人間, 讓天下第一俊男潘安(Paris,the Prince of Troy)評判。 眼花撩亂的潘安,那能評判。 於是三個女神,各顯神通,希望能打動賄賂潘安。天后保證讓他成為最有權力的國王,智慧之神讓他成為最有智慧的人,愛神讓潘安獲得最美的女人,愛美的潘安,寧獲美人心,也不愛江山和智慧。 潘安毫不猶豫的讓愛神成為最美麗的女神。 從此,結怨另外的兩個女神,才有日後的海倫之爭和木馬屠城和再往後的伽太基女王(Dido)為了愛神之子,羅馬肇始祖(Aeneas)殉情自殺。
說來說去,都是宙斯惹的禍。如果他不強暴(Leda), 就沒有海倫;如果他不指派愛美的潘安,愛神也不會雀屏中選。
而希臘神話中的神,天上地下,表裡如一,好也罷,壞也罷,喜怒哀樂, 一如凡人。

乍看之下,西洋諸神,有血有肉,較合情理,實則不然,神人兩界,永不混通。 同樣是宙斯和 Leda 所生, 兩個位列仙錄,另外的兩個,永世為人, 一切命定。 相對的,人雖敬畏神,但不會神化他們是白壁無暇,一塵不染的。
反觀中國,殊途同歸,煉成正果,自然享盡榮華富貴,長生不老,位列仙錄。 所謂英雄不論出生低,位高權重,易被神化,為人敬仰?

一念一念﹐總是一念﹔一念之間﹐一念三千﹒

============================================
【圖 by Gauguin, Paul (1897) ”Where Do We Come From? What Are We? Where Are We Going?” 】
【按 改寫 2001年?舊稿】
【按】一念三千﹐中國佛教天台宗的基本思想之一。謂眾生一個心念活動,就含括宇宙萬有,輪迴和解脫的一切總和。 一念一念又一念,想起兩首詩。
李白 《山中與幽人對酌》
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和唐寅 《蓮花落》
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山上。擧頭紅日白雲低,五湖四海皆一望。

【注1】西遊記 第十七回 孫行者大鬧黑風山 觀世音收伏熊羆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