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亮的天際，搭配著熾熱的太陽，七月份的台灣，與其說是溫暖，倒不如說是悶熱的令人受不了。
　　眾多年輕男女，在下午時分，一群群地走在台北市的街道上，購物、嘻鬧。
　　而在某一個路口的轉角上，一間充滿異國風味的咖啡屋裡，充滿著各種不同的人、各自做著不一樣的事情、過不同的生活。
　　那是一家名為「清風典雅」的咖啡館。
　　店的內外全用木頭搭建而成，使整家咖啡館內充滿了一種浪漫的情懷，雖燈光幽暗，卻一點也沒有黑暗、不適的感受。
　　店內時時播放著外國的抒情歌曲，無意間替整家店增添了一抹「柏拉圖」式的浪漫風味。
　　咖啡館內此刻正有一位老闆娘及兩位女服務生，她們穿著著規定的深藍色圍裙制服，正忙著服務下午到店裡來的客人們。
　　「敏晶，麻煩幫我把那杯藍山端過去給１０號客人。」店裡面，老闆娘向剛來上班第二天的新女服務生交代道。
　　「喔，好。」那名被喚作「敏晶」的女服務生回答道。
　　看上去，她留著一頭金色的捲髮，配上她那顆藍色的眼珠子，讓人不難知道她是一個趕流行的可愛女生。
　　她──鄭敏晶，冷可妮的另一個巧妙的化身。
　　穿著店內規定的制服，加上自己娃娃臉以及一身可愛的打扮，相信沒有任何人會相信她已經是一個２７歲的「成熟女人」了，更不會有人發現，她竟然就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神秘女殺手──Cileon。
　　冷可妮將手上的咖啡端到了客人的桌上，送完咖啡之後，她走到店內的吧台內。
　　離開了那間ＰＵＢ，她的資訊來源一時之間突然少了一個。
　　現在的她只能做些盡量不招人耳目的工作──
　　好讓自己的躲藏不再像上次一樣被發現。
　　與其說是「躲藏」，倒不如說是她已經累了。
　　幾個月下來，儘管殺死了無數的對手，毀滅了眾多奮力想要追殺自己的人。但是，冷可妮的內心再也感受不到當初完成任務的那種喜悅感。
　　剩下的，只有無奈、及一抹疲憊。
　　所以，現在的她寧願，用這樣偽裝的方式，默默地活下去。
　　況且，她並非漫無目的地活著，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她親身去調查清楚──
　　一件連她自己也感到匪夷所思的事……
　　「敏晶，這兩天，應該還做得習慣吧？」同樣也是在咖啡館內工作的另一位女服務生──王淑真笑笑地向冷可妮說道。
　　「嗯，當然囉，以後還得麻煩妳多多教我呢！」掛上一抹甜美可人的微笑，冷可妮一把摟住在自己旁邊的王淑真，臉上盡是俏皮、可愛的神情。
　　偽裝的功夫，不是只有外表像就可以了，演技更是需要精湛。
　　即使冷可妮的內心是血腥與冰冷的，她仍然有辦法使自己戴上任何一種面具，使自己的真實身分安全地隱藏起來不被發現。
　　「哎呀！這沒有什麼好教的啦！不過就送送咖啡，然後按照老闆娘寫的配方煮一煮而已。妳現在就做得很好啦！」王淑真是一個沒有心機、大而化之的女孩子，此刻的她，正笑容可掬地望著眼前的冷可妮。
　　打從第一眼看到冷可妮，她就覺得她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而且也很篤定自己可以跟她成為好朋友。
　　只是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看似「很好相處」的女孩子，她所呈現出來的活潑開朗，全是用來掩飾她內心的冰冷無情。
　　聞言，冷可妮開朗地笑了笑，並且隻身走到了吧台右方，動手清洗髒的咖啡杯。
　　這樣的工作她一樣可以做得得心應手，往後她也不排除會繼續用「鄭敏晶」的身分活下去。畢竟，擁有一個平凡的身分，對她而言，做起事情來實在是方便多了。
　　冷可妮一邊清洗著杯子，一邊投入自己的思考之中。
　　突然一陣風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原來是又有客人上門了。
　　冷可妮反射性地抬起頭來。
　　進來的是一個男人──
　　一個讓冷可妮清洗咖啡杯的雙手莫名顫抖了一下的男人。
　　這個男人穿著一身米色的名牌西裝，鼻樑上架著斯文的金框眼鏡，帶著俊俏又不失濃濃書卷味的淡淡笑容。
　　緩緩地走了進來。
　　即使她的驚愕也許只有表現在一煞那的時間裡，但，進來的這個男人發現了──
　　冷可妮自己也發現了。
　　怎麼可能？！
　　儘管在下一秒，她馬上恢復了原本泰然自若的神情。
即使她內心此刻是感到震驚無比！
　　這個男人竟然是兩天前出現在那間ＰＵＢ裡的男人！
　　就算他換了一身打扮，把原本頹廢的外型轉變成充滿迷人的書香氣息，她仍能一眼就看出他就是兩天前那個在自己的左手臂上留下深深刀痕的男人。
　　怎麼會這個樣子，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裡呢？直覺告訴冷可妮，眼前這個帶有慵懶氣息的男子會在這裡出現，絕對不會是單純的巧合。
　　但她表面上仍裝作不動聲色，神色鎮定地繼續清洗著咖啡杯。
　　只是──他到底是用什麼方法找到她的呢？這幾天以來，她也完全沒有感覺到有被跟蹤的可能啊！
　　梁凱恩微笑地看著在自己前方吧台內的冷可妮。
　　她這次換上了金色捲捲的蓬蓬頭，也戴上了淡藍色的隱形眼鏡，但是仍舊無法掩飾她眉宇間那股特別的氣息──至少讓他一眼看到就認了出來。
　　只是，出乎冷可妮意外的是，梁凱恩竟然沒有選擇在吧台前方的座位坐下，反而只是淡淡地望了冷可妮一眼，便走向咖啡館內部的座位。
　　冷可妮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看在自己身旁的王淑真。
　　「天哪！帥！帥到爆了……」王淑真看到往自己眼前走去的這高大俊俏的男人，完全忘記自己手邊還在沖泡的咖啡，兩眼中迅速地冒出了火紅色的愛心。
　　她嘴巴張得特大，兩個眼珠子圓滾滾地繞著梁凱恩全身上下打轉。
　　養眼哪！真是太養眼啦！這年頭這麼養眼的「天然補品」已經不常見了！不多看幾眼怎麼對得起自己呢？
　　「淑真，淑真！回神！」看著一臉已經呈現「痴呆」狀態的王淑真，冷可妮有點看不下去地用手在她的眼前揮了揮。
　　真是標準的花癡！冷可妮微微地翻了翻白眼。
　　只是──這個男人怎麼一點也沒有注意自己的意思呢？難道這真只是一種巧合，他只是碰巧經過這？
　　不！不可能的。
　　冷可妮迅速拋開這個想法。
　　「喂！敏晶啊！那個──妳成全我一下好不好？」王淑真換上一個祈求的眼神，認真地望著冷可妮。
　　冷可妮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現在的情勢，能不要和那個男人有任何接觸是再好不過的了。
「去吧去吧！我知道妳想幫他點餐。」爽朗地笑了笑，冷可妮表現地大方且俏皮可愛。
「ＹＡ！太好了！我現在就去！敏晶，我真是愛死妳了！」王淑真見狀，興奮的拿起吧台上的餐本，往梁凱恩坐的位置走去。
那是一個向左靠窗的座位。
「先生，請問你要什麼？」
裝上嬌羞又嫵媚的神情，王淑真用著最溫柔可人的嗓音柔聲問著。
天哪！這男人近看更是極品中的極品，不但帥得沒話說，這身材更是好得令人讚嘆不已啊！瞧瞧那微隆起的八塊腹肌……
　　王淑真的口水簡直要滴下來了。
　　聽到她的聲音，打斷了原本思考中的梁凱恩。他稍稍的抬啟自己的頭來，視線對上了一個充滿愛慕的眼光。
　　彷彿是已經習慣似的，他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接著抬起身子在王淑真的耳邊不知輕聲說了什麼。
　　王淑真一感受到這親暱的動作，莫不燒紅了臉。
　　他的話如細語呢喃般地在她的腦海中迴盪著。
　　這一切望在前方吧台內冷可妮的眼裡，她不禁猜測道──他到底和她說了什麼？！
　　倏忽，王淑真的臉色突然一沉。
　　沒過幾秒，她便有氣無力地離開梁凱恩，往吧台的方向走回。
　　發生了什麼事？
　　冷可妮望著眼前「洩了氣的花癡」，感到百思不解。
　　「淑真，妳怎麼了？他說了什麼？」冷可妮對著王淑真問道。
　　王淑真滿臉無奈的望著冷可妮。「他說，他要一杯『紅茶』，還有──」她突然停頓了下來。
　　「還有什麼？」冷可妮追問她。
　　來咖啡店喝紅茶，果真是怪異殺手會做的事。
　　「他要我把這個交給妳。」王淑真有些不高興地將手裡的白色紙條遞給了冷可妮。
　　原來這就是讓她如此難過的原因啊！冷可妮若有似無地仰起嘴角。
接過紙條，冷可妮並沒有馬上打開。
在王淑真的眼中看來，這張紙條只不過代表一個客人對女服務生的熱情搭訕，但是，冷可妮深深知道，這張紙條內，可能暗藏一個攸關性命的黑暗遊戲。
這個男人會來到這裡，果真是為了自己而來。
一抬頭，冷可妮發現梁凱恩深黑的眸子正緊盯著自己不放。自己和他四目交接時，感受到了──
一股無比的熾熱感……
回過身子，冷可妮選擇背對著梁凱恩，輕輕地打開那張紙條。
也同時避開王淑真好奇的目光。
裡頭寫著瀟灑的幾個中文字──

寶貝，我刻在妳身上的印記還在吧！
我說過，妳的命永遠都是我的。

就這麼幾個字眼，看完之後，冷可妮下意識地看向被自己用小蛇及其他手環掩飾掉的那抹刀痕。
她清楚知道，這是一封狂妄的挑戰書。
他已經向自己下了戰帖，並且等著征服自己。
將字條收進口袋裡，冷可妮毫無畏懼地仰著頭，對上那抹侵略性的目光。
梁凱恩嘴角揚著笑容，慵懶、充滿魅力。
而在一旁的王淑真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是直覺的發現在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絕對不是只有普通搭訕般的簡單。
該不會是情人吵架吧！？她天真地想著。
她端起已經調好的紅茶，放到冷可妮的手上。
「嗯？」被打斷與他的互相注視，冷可妮有絲不解地望著手上的紅茶。
「端去給他然後合好吧！別鬧脾氣了！」王淑真講得真誠。
原來她誤會了！冷可妮會意地笑了笑。
是該讓自己和他好好「聊聊」的時候了。
冷可妮微笑著點點頭，將錯就錯地端起紅茶，往梁凱恩的位子走去。
「先生，你的紅茶。」冷可妮將紅茶緩緩地放到了他的桌上。
梁凱恩饒富興味地打量著掛在她胸前的名牌。
鄭敏晶。
被人望著胸部的感覺可不好受，冷可妮知道他在看什麼。
「不好聽。」微微地皺了眉頭，過了半晌，梁凱恩緩緩說道。「我還是喜歡冷可妮。」他說的可是實話，比較起來，他的確比較喜歡冷可妮這個名字，也比較適合Cileon。
聞言，冷可妮冷冷一笑。「那你呢？我也沒說過我認為『赤閻』好聽。」
聽到這兩個字，梁凱恩雖有些訝異，但卻只是讓自己的笑意更深了。
果真是一個厲害的女人，才交手過一次就知道自己的身分。
見他沒有否認，冷可妮已經完全篤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這個男人果真就是赤閻。既然他是殺手界赫赫有名的殺手，她倒要知道這個人是如何掌握有關自己的一切資訊，也必須知道──他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說吧！你想要什麼？」既然這個身分又被識破，冷可妮大可不必在意自己現在的身分，她完全不當自己仍是這間咖啡店的服務生，直接了當地在梁凱恩對面的座位坐了下來。
「知道嗎？妳現在的打扮，實在是不太像女殺手。」梁凱恩喝了一口紅茶，笑著看著她。他接著又道：「所以──妳還是對我溫柔一點比較好。」
「廢話少說，告訴我，『滅靈』到底要你來做什麼？」她知道，如果「滅靈」只是想像其他殺手組織一樣殺了自己，那麼就沒有必要知道自己是「冷可妮的事實」。
除非──他們有和別人不一樣的理由。
「這我不是說過了嗎？」梁凱恩揚起眉，似笑非笑地。「我是來『保護』妳的啊！」說完，他停頓了一會兒，喝了口紅茶後，才又道：「還有──今天來這，實在是有點事……」
冷可妮冷然地看著他，等待下文。
「只是很想問妳……為什麼對川木彤子特別手下留情而已。」臉上掛著優雅的微笑，梁凱恩道出了他心中的疑問。
冷可妮殺死川木彤子的過程，他全都在一旁「觀賞」著，只是，她對川木彤子的仁慈卻讓他百思不解──她竟然沒有破壞她的屍體，反而還幫自己簽上了名字。
是什麼原因讓冷可妮對一個被自己殺死的對手屍體如此慎重呢？
聽到這句話，冷可妮的臉色微變──她的內心莫名地跳動了一下。
難道說自己殺了彤子的那天赤閻全都在場？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冷可妮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你一直都在？」她冷冷的問道。
「是啊！」梁凱恩也不吝嗇的老實回答她。
頓時，冷可妮心中感到一陣驚訝。赤閻不只已經完全掌握住自己的行蹤了，甚至還觀察出自己內心的想法與思考──他甚至看出自己對彤子有特別的感情。
看見她的表情，梁凱恩有些得意地笑了。「算了，其實不用妳說我也知道答案。我一看見她我就知道了，只是跟妳開開玩笑罷了。」
一看到川木彤子，他就知道冷可妮會這樣做的一切原因。那都是因為川木彤子有著一張和宮子荷異常神似的臉蛋。
　 即使成了沒有感情的女殺手，冷可妮也不可能會對有著昔日最好朋友臉蛋的人如此心狠手辣的。
　　冷可妮只是站著，一陣心思被人掏空的感覺。
　　她的腦海中又竄出宮子荷那張清麗脫俗的臉，以及多年前的那一天，霎時間，她感到一陣無力感從心底緩緩升起。
　　「算了，開口吧！你到底想要什麼？」別開視線，她不帶感情的問著。
　　「很簡單，我要的是那把鑰匙……以及──」
　　站起身來，梁凱恩嘴角帶笑，緩緩的壓低身子向她。「妳的人！」冷可妮雖面無表情，卻能感受到從他鼻腔中傳遞過來的火熱氣息。
　　他並且，在拋下了這句話之後──
　　舉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