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


　　　　記得一些　　遺忘一些　　

　　　　增添一些　　刪節一些

　　　　死滅一些　　重生一些

　　　　出自--席慕蓉‧《我摺疊著我的愛》「黎明」一詩


　　半生之前總是在做一些刪刪減減的事情，刪去不好的感覺減去回憶中令人痛的人事物，然後就會在某年某月某日，不經意的時刻，排山倒海紛紛到來。


　　前陣子一位網友心情很低落，因為前夫目前的女友懷孕了，離婚後理當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但畢竟情感不是說斷、說分就可以乾乾淨淨，在那過程感覺、情緒，複雜到不是外人可以明白。而我們常在別人的傷口上，看見自己的痛。那一天自己的心情也跟著下沈，因為我無法知道，若有一天孩子的爸爸倘若也要去結婚時，我是否會悲傷不已，而我終將在此刻預支尚未臨到的憂愁。


　　有一個傍晚，我問了一些傻話，我說：「如果有一天，我要結婚了，你會怎樣？」坐在另一張椅子看著電視的孩子的爸爸，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轉過頭來看著坐在這張椅子上的我，我內心盤算著我自己會喜歡怎樣的答案呢？是他會很生氣；還是很高興呢？「生氣？不好，那樣氣度太小；高興？那表示他對我一點情分都沒有。」

　　他很正經地說：「我會難過和高興。難過的是那時妳是別人的；高興的是妳找到幸福了。」

　　「妳不怕我嫁到不好的人家呀？」

　　那人英雄式的個性出來了：「如果他敢對妳不好，我就找他算帳。」

　　唉呀！這樣的答案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額頭上出現三條直線，我真正要的答案是：

　　「如果你要結婚，請在我結完婚後再去結；因為你已經傷過我一次，不要再傷我第二次；如果我一直沒結婚，那你們也不要結婚啦！反正你們倆，結婚不結婚都無所謂嘛！」他如是答應我奇怪的要求。


　　許多言語承諾在當下是多麼迷人，因為歷史見證這一刻；然在多年後，我們不知道這些承諾是否早已在歲月裡被風化、掩埋，然後煙飛滅了。半生之前經歷的哀傷，在半生之後不是不信美麗的誓言，而是當誓言無法兌現時，那已是人生裡的一部份，只要小小的一聲「輕歎」，記取曾經有過的感動和美好，然後就「記得一些　／　遺忘一些　／　增添一些　／　刪節一些　／　死滅一些　　／重生一些」那就好了。



2005/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