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3-30 09:27:53香光

那段難忘的記憶

 

那段難忘的記憶──釋見侃

 

  下雨了!傘底下一對對父子、母女遠去了!眼底裡原來欣羨、期盼的光采黯淡了,代替的是無限的落寞,我徘徊在空寂的校園裡,眺望著遠方,雨中的鳳凰樹愈加青翠,而那一抹豔紅卻禁不住雨的沖激翻落墮地。腦海裡浮現了阿姨戳著我額頭的景象:「你啊!可別像你那沒良心的死老爹!」阿姨的後面是重重的影子,交織著的是母親悲憤的吶喊:「你是不是還護著你老爸,為什麼沒有向他拿錢回來?」是!我是不忍再觸及父親那無言的歉疚……沒有人知道,有家歸不得的孩子背負著比孤兒更深沉的悲哀!如果我能選擇,我願是個孤兒!

 

  隨著歲月流轉、人際關係的增廣,才發現原來悲哀的不只我一個人,不幸的家庭似乎是現時代的產物,在這不幸下,有人自艾自憐,如那一抹殘紅墮落了;有人屹立如那蒼勁的樹,縱使葉片落盡,在下一個春季,它仍會生出嫩芽,成長、茁壯,蔭覆著需要它的人。世間的苦太多了,我告訴自己:「很多人和你一樣需要關懷,因為痛過,所以你更知道他們的悲傷。」於是,「健康地活著」成為一種使命,為的是證明「不幸」是產生堅韌生命力的動力。

 

  彌補母親的憾恨是我無可旁貸的職責,我努力地想做個好女兒——放學了,遲遲不歸,是唯恐自己那太像父親的容貌刺傷母親;一碗加醋的清冰常常就是一頓晚?;不主動開口向母親拿錢是自己堅守的原則,除非母親偶爾想起問說是否有飯錢,才會拿母親的錢,而那筆錢又常是用來應付學校要繳的費用;不參加郊遊、選擇不用花錢的社團;寒暑假打工籌學費……年少的生活就這樣度過了。

 

  記得有一次放學了,我興沖沖地和同學到市場買了母親最愛吃的鮮蚵,回到家用鹽水洗了四、五次,但不知什麼原因,煮出來的湯仍是灰濁的,母親回來一看,當著同學的面怒摑了我一巴掌:「你什麼都不會,就是會『討債』!」啊!忍著在眼眶打轉的?,我奪門而出,只因為不願在母親面前流下悲傷的眼?,「如果這樣做能減少她的怨,讓我保持沉默吧!」擦乾了?水,再走回去。

 

  還有一次暑假打工,因需要到較偏遠的地方,向母親借機車,母親答說:「我買菜要用,妳哥哥也要騎。」望著母親,我無言地出門了,心中不平地喊著:「媽媽!為什麼您僅護念著兒子,而看不到頂著炎日,挨家挨戶推銷電話清潔片、雜誌的女兒!」

 

  回顧那段日子,真正傷害自己的是自己的那份「倔」,儘管內心有太多「自我」與做一個「好女兒」的拉扯,然在現實生活中,我並不是一個柔順的好女兒,我並沒有真正體會到母親遭到父親遺棄的悲痛,我的心沒有平下來,我悲傷命運加諸在我身上的不公平!

 

  曾幾何時,那份強烈的埋怨褪色了!用另一種心情再探照往昔,沒有是與非,只是一連串因緣聚會與無知的附會而造成的無明悲痛,如果故事再重演,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把「好女兒」的角色扮演得更好,但至少我會靜靜地聆聽母親的傾訴——那令她心碎的丈夫,勸慰她多念佛……悲憤的激流在時間裡沉澱了!而今心底只流著淡淡的憂傷,憂傷生命的苦難與無常。

 

  彷彿生命存在的目的,就是要不斷地品嚐自種的苦果,而在苦迫的當下,苦痛的感受是那麼真確,真確到讓我們怨天尤人而忘了探尋根源,忘了尋求出離!當時間的巨輪將苦痛粉碎成記憶中的點滴時,我突然發現因緣會改變,苦痛竟是成長的資糧,也是長養菩提的因緣。當我們不再只注視自己的傷口,而把眼光投向四周其他一樣苦痛的人們;當我們忙著包紮別人的傷口時,自己的傷已結疤落痂。「苦」是存在著,但心可以是不瞋惱的,如《大智度論》所說:「菩薩若遇惡口罵詈,若刀杖所加,思惟知罪、福業因緣諸法,內外畢竟空,無我、無我所,以三法印,印諸法故,力雖能報,不生惡心,不起惡口業;爾時,心數法生,名為忍。」

 

  「忍」是令心平穩地去處理所面對的苦難,這是自己修學上永遠要努力的方向,也是一份超脫、自在的期?

------ 摘自《香光莊嚴》第五十期

http://www.gaya.org.tw/magazine/v1/2005/50/life1.htm

Photo by  陳致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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