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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重新定義善與惡! 《冰與火之歌第八季》的邪惡正是其豐饒
全世界觀眾翹首以盼的《權力的遊戲》最終季開播。在毛尖看來,“權遊”以無比硬朗的劇情重建了屏幕血性和影視史詩。
《權力的遊戲》(Game of Thrones,2011—2019),有人視為外國西遊,有人當作現代三國,尤其,在第六季結束後,權力的版圖上,就是三足鼎立的樣貌:雪諾狼家統帥的北境、鐵王座上瑟曦獅家足下的君臨王國,以及龍媽治下的龍石島方陣,但是“權遊”跟以往的歷史劇和仙俠劇玄幻劇都不壹樣。
《權力的遊戲》開季,北境之主奈德壹家登場。奈德本人,基本是三好君王的設置,人品好,武功好,家庭好,和當時鐵王座上的勞勃相比,他在各方面都顯得更配得上鐵王座,但是,這麽壹個秉具劉備潛力的北境王,第壹季沒完就領了便當。
之後,主角領便當成了家常便飯,而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權遊”發展出了壹個第九集定律,壹季9集奈德被砍;二季9集黑水河戰役;三季9集最血腥,溫情脈脈的婚禮突然變色,少狼主壹行加母親凱特琳都在“血色婚禮”歸天;四季9集長城保衛戰;五季9集魔龍焰舞,這些轟轟烈烈的倒數第二集,讓“權遊”觀眾大呼小叫,深深覺得這才是歷史應該有的樣子,以往電視劇的主角光環都是編導給的蘋果光,歷史本該這樣劇烈震蕩,媸妍賢愚擁有壹樣的生命值。這是“權遊”觀的壹面,也是讓“權遊”粉絲鬼哭狼嚎又如癡如醉的歷史鐵面,在粉軟粉弱的當代影視劇中,“權遊”以無比硬朗的劇情重建了屏幕血性和影視史詩。
不過,光有這壹面,“權遊”可能會淪為暴力遊戲,此劇至今不斷刷新評分,在我看來,是它在歷史變動的每壹個瞬間,都重新對人物命運進行了索引,但是又絕不讓人覺得人物斷裂。
比如壹季1集結尾,詹姆和瑟曦在高塔上亂倫,不小心被奈德小兒子布蘭看到,詹姆起身毫不猶豫地把可愛至極的布蘭推下高塔。但是,詹姆殘酷的形象卻在後來無數的戰役和宮廷政變中被我們漸漸忽略,而他和瑟曦之間超綱越常的愛,慢慢也成了“權遊”中最讓人理解的關系。
同樣地,頭銜要念半分鐘的龍母,在整個劇集中,她擁有最高的政治和革命理想,既解放了奴隸,還要打碎貴族的輪盤統治,如此偉大光明正確又美甲天下的女王,在第壹季劇終,裸身從燒了壹夜的大火中毫發無傷地出來時,我們跟原來的叛軍壹樣,立馬對她頂禮膜拜五體投地。但是,當她憑著三條龍的神威和烈焰,壹路凱歌,我們又時不時地心裏打鼓:靠道具拿天下,是不是說服力不夠?
如此,“權遊”中出場的善惡分明的政治勢力,都會在劇集發展過程中以歷史真相的姿容不斷被重新評估,包括最高尚的奈德也會在布蘭的視野裏出現汙點,而開場就嚇光人氣的瑟曦,卻也可能以壹條道走到黑的決絕氣概,讓觀眾突然對她又敬又愛。
看到現在,第六季的結尾最奪取人心。之前幾季,結尾也都既澎又湃,但是第六季的結尾,卻是在六季9集的高峰劇集上再創新高,真正是峰巒疊嶂,劇集觀止。
六季開場雪諾復活,到第九集,歷史拉開疆場供梟雄馳騁,龍吐焰,馬踏雪,權力遊戲幾大玩家的面目和身世都浮出地表,但是,瘋狂又冷靜的瑟曦根本不屑於用妳們的遊戲規則,面對她親手扶植起來又開始反對她審判她的極端原教旨主義“麻雀們”,她的方法更原始。
早晨,貝勒大教堂,大麻雀已把君臨城的貴族召集壹堂,準備審判並收編君臨城的王族。紅堡裏,瑟曦也衣裝完畢,不過她好整以暇不急於走。隔壁,魔山擋住了小國王托曼不讓他出門。
貝勒大教堂裏,托曼過去的嫂子現在的妻子小玫瑰最先發覺事態不對,她卸下偽裝對大麻雀扔出壹句“別提妳他媽的宗教了”,準備招呼大家撤離,但是來不及了。在這壹集裏,編導壹門心思幫瑟曦復仇幫瑟曦清剿她的政敵,貝勒大教堂地下的野火,已經在前面的劇集裏埋了很久,瑟曦對大麻雀也忍了很久,終於,野火奔流,教堂爆炸,整個君臨城的上層建築,灰飛煙滅。瑟曦站在紅堡上,滿意又冷靜地看著不遠處濃煙滾滾,說實在,瑟曦做的所有這壹切,都是瘋狂之惡,都應該讓人義憤填膺,但是,我和無數的觀眾壹樣,都覺得被爽到了,這樣壹鍋端,太像瑟曦作為。
更重要的是,編導在之前的劇集裏,不僅幫她做足公仇私恨,而且,劇集之前之後平行展開的幾位女主,都和瑟曦有類似的情感結構。之前,龍媽為復國臥薪嘗膽終於千萬艘戰艦要下海開向維斯特洛;之後,艾莉亞為復血婚之仇也準備了整整三季,她聲色不動團滅弗雷家族,最後踏著弗雷家壹廳堂的屍身離開。
這些,都跟瑟曦熬過大麻雀漫長的羞辱,終於被野火釋放壹樣令人心神激蕩。瑟曦女王惡事做盡,可是卻讓人越來越喜歡,就像艾莉亞的人性逐漸淡然,但我們對她湧起更多愛慕,這是《權力的遊戲》特別之處。
某種意義上,這個劇集不僅重新想象了壹個活生生的世界,而且為這個世界重新制造了度量衡,重新定義了善和惡,或至少,“權遊”悄悄修改了我們的史觀和倫理。這是“權遊”的邪惡也是“權遊”的豐饒,反正,這樣的邪惡和豐饒才配得上此劇的核心臺詞:凜冬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