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2-21 17:44:47玉山薄雪草

陽春白雪 92-2-9


又是農曆年後緊鄰的週末 我們上了兩天班 正討論著週末該上哪兒去走走
沒想到氣象局卻發布了另一波鋒面將為北部帶來雨水的訊息 只得打消烏來露營的計劃
”明天就上合歡山吧!” 阿德認真地說 我也附和著說好

沒想到雨點還是跟著我們南下台中 而翳霧的天空也隨我們來到南投
環繞在埔里盆地四周參差嵯峨的九九峰 現在只看得見模模糊糊的輪廓 遠遠鑲浮在雲端
車子隨公路蜿蜒著爬高 耐心穿過人車擁擠的霧社清境路段 才漸漸擺脫噪音與人群的干擾
路旁的景色逐漸恢復本來面貌 聽得見清晰的鳥叫聲
看得見夾道櫻花 桃李 及雪白的笑靨花夾雜在巨大的針葉林底下
打開窗戶 略帶濕冷的空氣 馬上撲鼻而來 直入心肺 窗外不時飄著霏霏細雨
遠方的能高與奇萊群山全被雲霧籠罩住了 雲底下是山坡開發越來越嚴重的霧社清境區域
據說 越來越多人移民到這個區域 想當現代陶淵明
可是 站在更高處望向這片過度開墾的坡地 的確為這些新移民擁有的土地感到憂心沖沖
什麼時候人才能夠學會與自然平衡共處之道 而不是無止盡的利用吸吮?

阿德將車子停放在昆陽 我們換上登山鞋 穿戴好毛帽 圍巾 手套 風雨衣 沿著公路往武嶺走去
不怕人的岩鷚正在我們跟前亦步亦趨地跳躍著 彷彿是合歡山的當地嚮導
灰黑的雲霧籠罩著所有的山頭 偶爾風吹散了濃霧面紗 才讓點點殘雪的合歡東峰露出半邊臉
我們一邊走一邊環視著去年分別在 春 夏 秋 冬 一起走過的山嶺 草坡 和谷地
時大時小的雨水 似乎讓路邊的積雪和結冰都加速融化 不時有車子停在路邊玩雪拍照
阿德小聲祈禱著 下個雪吧 下個雪吧 卻只見雨水不斷地帶著融化的雪 流經路面
即使下著雨 天將黑 遊人的興致似乎未減

傍晚我們下到鳶峰 紮營在棧道最高處的觀景平台
濕冷的夜晚 深沉的樹影壓將下來 不時聽見帳棚外吹打著時大時小的雨滴 我洗耳恭聽
與去年乾冷的黑夜 我們將睡墊拉出帳棚 仰視星星滿布的晴空 不知不覺睡著 是多麼大的對比
偶爾在夜裡翻身醒過來 仔細聆聽外頭的雨聲不見了 我就問著半夢半醒的阿德 是不是外頭已經變成下雪
不過外頭好像並不夠冷 只是瀰漫著白茫茫的霧氣

清晨醒來 已經完全聽不見雨聲 五點半 帳棚外開始透著矇矇的亮光
拉開濕漉漉的外帳 枕木平台上也是濕答答的 並沒有半點雪的影子 倒像曾結過一層薄薄的冰霜
煮完早餐後 阿德很快地鑽了出去 天啊 不敢置信 外面竟是萬里無雲的晴天
昨天被低壓黑雲隱藏起來的山稜線 現在正沐浴著早晨剛從花蓮海面升起的陽光
帳棚週遭的寒霜直接昇華成水蒸氣 枕木欄杆上頭冒著清煙
而車子表面的霜也結成多個彼此交織的的扇形花紋
彷彿是昨晚北風哭泣拍打的痕跡手印 又像是以銀灰色毛線編織的冬季織錦
金翼白眉已經在地面和假沙梨樹上覓食了 還不時發出清亮啼聲 與溫暖渾厚的朝陽相呼應

上到武嶺 遠方積雪靄靄 冰清玉潔的玉山群峰清晰入目
環顧著四周 北方是南湖中央尖 西邊是雪山 東邊是奇萊 南邊是能高 各有各的雪景姿態

往合歡東峰上行而去 昨晚的雨水積在步逕上腳踏印實的硬雪上頭 在夜裡的低溫下 又結成了滑溜的冰面
當我們在步道上彎腰 抬頭 舉足 伸臂 努力穩住身形 向上行走時
總會不經意看見一些晶瑩光潔的雪粒和冰面 正在陽光下某個角度發出碎鑽與稜鏡般美麗的光彩

腳步踏在軟雪與箭竹草原的邊界 就可以避免在硬雪或冰面上滑倒 不過我還是笨手笨腳地摔了好幾跤
有時步階邊緣懸垂的植物根系 正好成為幾串冰柱的棲身之所 我一面擔心著跌倒
一面卻不停地對這些水與陽光共同的創作 發出讚嘆之聲
箭竹叢圍繞起的小窪地 承裝了一小池水 也在夜晚雨停之後 結成了冰

山路上到接近頂峰 路面的積雪已經變得十分潔白了
我捨不得開步疾行 不時停下腳步看著奇萊北與奇萊主在積雪之後的美麗身影;
沒有白雪覆蓋的山坳陰影處 在雪亮白的對照下 是極深極深的湛藍
晴日藍天底下 冬季的面貌幾乎只屬於藍與白兩種色調
偶爾 山風從底下的武嶺往上刮 送來一兩句遙遠的遊人談話 在空氣之中迴盪

站在高處可以清楚見到昔時合歡越嶺道從武嶺往合歡駐在所(今昆陽)腰繞的遺跡
幾乎與越嶺道平行的下方 是現今中橫公路
有幾處都因為開路 造成上下的山坡地 大片崩塌 地質破碎

我們坐在東峰山頂 以箭竹叢中藏身的小水池 風剪的圓柏為前景
將奇萊連稜宏偉的大景觀 盡收眼底
也享受著小陽春雪景前的寧靜與悠哉
阿德隨意躺在草叢中休息假寐
我拿著鉛筆和素描本 塗下風景在我心中的投影

等我們從冰雪上站起身 才發現長褲早已浸濕了一大片
緩緩走下山逕 往嘈雜的公路 不久將回歸人群
來時路開始因雪融而變得泥濘不堪
泥漿不斷地隨著腳步噴濺飛起 在我們的褲管與風衣上留下痕跡

可是那陽光下閃亮閃亮的雪 白靄靄 鬆綿綿的雪
早已一掃冷雨曾帶來的陰霾
讓我們在今夜的夢裡 一再地回味 反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