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8-25 17:44:13玉山薄雪草
發現！觀霧山椒魚 103-8-16~17
上星期以一篇『鳥巢箱大發現』分享了雪霸國家公園觀霧站的暑期活動--「觀霧野鳥Live秀」以及【巢箱裡的秘密-觀霧森林野鳥答客問】，這次要分享的則是【發現！觀霧山椒魚--觀霧山椒魚野外調查答客問】的實況。
@@感謝中興大學生命科學系吳聲海老師的研究生與研究助理團隊，特別是貢丸和小六慷慨的分享，讓我們學習到很多。
攝影者：陳理德。
@@在此特別聲明，文章是由參與野外調查的義工所紀錄，研究團隊事先經過申請才能進行調查，請一般民眾不要任意翻石頭，以免觸犯野生動物保護法喔！
在觀霧山椒魚生態中心解說，時常遇到遊客們問道：
「生態中心館內有山椒魚活體嗎？」
「既然同樣是冰河孑遺生物，為什麼不能像復育櫻花鉤吻鮭那樣，在館內飼養山椒魚活體呢？」
其實櫻花鉤吻鮭早在二十世紀初期就已被發現和發表，從日據時代已受到總督府的重視，被指定為「天然紀念物」，數十年來累積了不少研究資料。但觀霧山椒魚發現的時間較晚，除了牠被定為第一級保育類動物，關於觀霧山椒魚詳細的生活習性、活動範圍...目前的了解仍不夠充分，在這樣的情況下貿然飼養牠，是合理的嗎？(是符合環境倫理的嗎？)
暑期的親子活動中，我們透過講述繪本【小蠑螈，睡哪裡？】，讓參加活動的孩子們一同認識山椒魚的親戚-小蠑螈的生活習性，同時不知不覺地進入了環境倫理的探討與學習，明白能夠支持小蠑螈所有生活需要的，其實是一個龐大又複雜、環環相扣的生命網絡，是整座森林、是大自然。也間接地回答了觀霧山椒魚生態中心為何不在館內飼養山椒魚。
我在101年五月、六月、七月曾經跟著中興大學的研究人員，參與過三次野外調查(註)，雖然尋找山椒魚並不需要甚麼技巧，找不找得著往往仰仗運氣，但是對於山椒魚原始棲地十分潮濕、時常浸泡在薄霧中的樣貌，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今年七月初的工作假期(103.7.5-6)，管理站特地邀請呂光洋老師上觀霧演講，很幸運地和呂老師一起上山，老師在兩小時車程和下午的演講中，分享許多過去調查山椒魚的經驗，再次引起了阿德和小咕嚕對於山椒魚原始棲地調查的興趣。(101年那三次調查，剛好小咕嚕和阿德有事沒有跟到。)
7/26
七月下旬因參與暑期活動上觀霧服務，剛好遇到中興大學的研究團隊要上觀霧進行野外調查。
山下事先約好了週六一大早等我們一起去參與原始棲地調查，然而因為前一天下午的傾盆大雨，大鹿林道9公里處有龐大的落石阻路而耽擱，遲至十一時才抵達觀霧。阿德帶著小咕嚕前往原始棲地時，幾位前去調查的大姊姊、大哥哥都已經回程。
下午二時，生態中心大廳展開了摺疊桌，研究團隊開始進行山椒魚的室內測量，以及野外調查的答客問，讓參與的民眾們能夠見識真實的山椒魚，以及部分測量記錄的過程。透過遊客的提問與研究團隊成員詳細的回答，也讓有心進一步了解山椒魚的民眾們收穫滿滿地離去。
隔天早晨，小咕嚕和阿德跟隨中興大學的大姊姊們將調查完畢的山椒魚放回原始棲地。小咕嚕很期待能夠在野外親自翻到山椒魚，也試著在原始棲地翻過一些石塊，並將它們復原，可惜一無所獲。
趁著小咕嚕小瑀魚正值暑假期間，我們決定八月份再上觀霧參與中興大學的調查。
8/16
早上九時前抵達觀霧，我和小瑀魚跟著貢丸、明堂、俊興一起走蜜月小徑與大鹿林道西線；阿德和小咕嚕則跟著小六和實驗室的學妹去檜山巨木步道。
說是協助、當調查幫手，實際上所有歷程都是從參與經驗中學習。雖然我們曾有許多行走中海拔山林的經驗，但也感受得到野外調查跟爬山並不盡相同。做野外工作的人有時對於研究樣區的環境有一種敏銳，他們仰賴的是有別於教科書與科學知識之外的另外一套「默會知識」，是從實做中不斷累積經驗而來。
蜜月小徑穿越一片原始的闊葉林，沿途有非常多落葉、倒木和腐木，但是並不如檜山巨木步道的幾處棲地潮濕。我和小瑀魚跟在貢丸後頭，有時也嘗試翻翻看步道上的石頭和腐木，卻一無所獲。最後小徑接近大鹿林道西線前，有一道看來只有雨季時才有水流的乾溪溝，林道上有一灘看似不太容易乾涸的積水，可能也跟鄰近那條乾溪溝有關。
調查結束之後的週日下午，我和阿德再一同走過蜜月小徑，他從仔細觀察中一面提出疑問，一面試著在累積著關於「甚麼樣的環境可能會有山椒魚？」的經驗。
沿著大鹿林道前行，有時也碰碰運氣地翻開林道邊的石頭。直到林道遇上一條水聲泠泠的溪谷時，俊興很起勁地低頭翻找起來，我也開始一塊一塊耐心地翻尋著。
小瑀魚看見水潭，已經脫下雨鞋打起赤腳，她的一雙小腳丫讓潭水暫時變得混濁。幸好，現在並非繁殖季節。
貢丸和明堂則往溪谷的上游找尋。等到貢丸她們已經離開溪谷上游，再往林道上續行，俊興仍然不死心地仔細尋找著。結果我們這一組沒有找到半隻，倒是遇見了幾隻盤古蟾蜍和梭德氏赤蛙。
阿德和小咕嚕跟著小六那組進入檜山巨木步道。
由於巨木步道最近一年多又新增了幾處坍方，目前仍在施工，尚未開放給一般遊客。抵達山椒魚原始棲地之前，需要沿著步道徒步，跋山涉水一番。
巨木步道的幾處原始棲地樣區都靠近溪谷上游，非常地潮濕，石塊上、樹幹及倒木上都覆蓋著厚厚的苔蘚與幾種地衣。如果試著以簡單文字描述，環境是偏向闊葉林或人造針葉林下，滿布落葉、樹根或石塊的土質。翻開石頭時，會覺得在土壤中生活的無脊椎動物種類很多，而我們平常對於土壤的關注與了解實在太少。
阿德他們那組人在兩處棲地分別找到一隻觀霧山椒魚。翻到時，先紀錄發現時間、地點、氣溫、溼度、土壤溫溼度，測量覆蓋物(石頭或樹幹)的大小尺寸、距溪水距離、底質特性(泥質、沙質)，並紀錄發現位置座標。
再將躲藏在石塊下、土壤淺溝中的山椒魚裝入採集管(離心管)中，並且放入一張寫有編號的紙條。這張紙條在整個調查與測量過程中將一直跟著山椒魚個體，直到將牠放回原棲地，就像一張識別用的臨時身分證。
1 觀霧山椒魚調查 - 跋山涉水.JPG
2 觀霧山椒魚調查 - 跋山涉水.JPG
3 觀霧山椒魚棲地環境.JPG
4 觀霧山椒魚調查 - 翻石頭.JPG
5 觀霧山椒魚調查 - 翻到了.JPG
6 觀霧山椒魚調查 - 翻到了特寫.JPG
7 觀霧山椒魚調查 - 翻到了 現地.JPG
8 觀霧山椒魚調查 - 紀錄發現時間 地點 氣溫 溼度 土壤溫溼度.JPG
9 觀霧山椒魚調查 - 紀錄覆蓋物(石頭 樹幹)大小尺寸 離溪水距離 底質(泥質 沙質)性
10 觀霧山椒魚調查 - 紀錄發現位置座標.JPG
8/16午後二時，觀霧山椒魚野外調查答客問即將開始，中興大學的研究人員已先將室內測量的工具排放在生態中心大廳的折疊桌上。早上在原始棲地找到的山椒魚安靜地待在採集管中，只有下頷的皮膚隨著呼吸而上下震動著。
現場還放置了兩隻外國的蠑螈標本和兩隻觀霧常見的蛙類標本，讓有興趣了解的遊客，更認識兩棲類家族。許多遊客喜歡問「山椒魚和蠑螈有甚麼不同？」貢丸解釋，山椒魚和蠑螈的差異，就像青蛙和蟾蜍的差別。一般而言，蠑螈的皮膚比較粗糙，也像蟾蜍一樣，比較能耐乾旱。但是蠑螈也有終生在水中生活不上岸的種類。
野外找到的山椒魚，有時可能會因為被捕獲，緊張而在管中吐出食物或排出排泄物，這些都是有助研究人員了解山椒魚到底吃些甚麼(食性)，也是研究人員們需要採集、進一步分析的重要線索。
野外調查也有可能會重複找到前幾次調查捕獲過的山椒魚，重複捕獲，有助於了解牠們在這段期間長大多少、是否仍棲息在同一塊覆蓋物下.....等資訊。因此，為捕獲過的個體逐一留下標記是重要的。
研究調查初期，研究人員是以在身體與尾部銜接處的腹面注射不同螢光標記的方式。後來發現每隻個體的斑點各不相同，改採拍照辨認下頷腹面斑點的方式做個體辨識。
但在開始做測量記錄之前，仍會先以紫外光燈檢視個體是否留有螢光標記進行比對，如果沒有，則會檢視一份持續累積中的下頷腹面斑點檔案，確認是否為已經捕捉過的山椒魚。
進行詳細的測量前，先用水生生物的麻醉劑MS-222將觀霧山椒魚麻醉，同時要將麻醉時的水溫與時間記錄下來。然後逐一測量山椒魚的吻肛長、尾長、頭寬、尾基寬、尾基高、體重，計算肋間溝數以及四肢的腳趾數。
有些個體曾經在研究早期被切過腳趾，主要是為了採骨細胞，做年齡的判定。山椒魚的再生能力佳，腳趾會慢慢地重新長出。
11 觀霧山椒魚調查 - 裝入有編號的採集管中 .JPG
12 觀霧山椒魚調查 - 測量答客問現場 .JPG 貢丸正在解說瓶中的幾種兩棲類標本。
13 觀霧山椒魚調查 - 收集採集管排遺 .JPG
14 觀霧山椒魚調查 - 收集採集管中吐出的食物 .JPG
15 觀霧山椒魚調查 - 螢光標個體辨識 .JPG
16 觀霧山椒魚調查 - 螢光標辨識卡 .JPG
18 觀霧山椒魚調查 - 麻醉中 .JPG
19 觀霧山椒魚調查 - 檢視麻醉是否完全 紀錄麻醉水溫及時間.JPG
20 觀霧山椒魚調查 - 量測體長(吻肛長).JPG
21 觀霧山椒魚調查 - 量測尾長.JPG
22 觀霧山椒魚調查 - 量測頭寬.JPG
23 觀霧山椒魚調查 - 量測尾基寬.JPG
24 觀霧山椒魚調查 - 量測尾基高.JPG
25 觀霧山椒魚調查 - 量測重量 歸零.JPG
26 觀霧山椒魚調查 - 量測重量.JPG
27 觀霧山椒魚調查 - 計算肋溝數目 和四肢趾數.JPG
接下來的兩項都是比較需要細心的技術性操作，一項是「洗胃」，一項是切尾端。
「洗胃」是為了解山椒魚的食性而做的餵水催吐。操作者先將細管套上裝了水的小針筒前端，以細管小心地插入麻醉狀態的山椒魚的咽喉，但因為山椒魚體型很小，細管不能伸入太深，以免傷害牠的食道。操作者慢慢地將水注入山椒魚的消化道，因為麻醉中的山椒魚全身肌肉放鬆，如果山椒魚在被捕獲之前曾經進食，緩緩注入的水就有可能會將一部分尚未消化完的食物碎片帶出來。洗胃之後還要以小鑷子輕輕打開山椒魚的嘴巴，檢視口腔內是否還留有食物的碎片殘渣。
切尾端則是針對新發現的個體，需要切取一小段尾部做DNA研究。由於山椒魚再生能力強，被切取的尾端會慢慢地長回來。在進行切尾之前，必須先用火焰將手術刀消毒過，切尾之後，要再做一次尾長的測量。
這兩項技術性操作完畢，將山椒魚浸泡於水中，為山椒魚進行腹面斑紋的拍照，做為個體辨識檔案之用。
山椒魚將在水中逐漸去麻醉、甦醒。
許多遊客最喜歡問的問題包括：山椒魚吃甚麼？山椒魚的數量多嗎？怎麼辨認公母？山椒魚究竟是晝行性還是夜行性？
山椒魚以土壤中的無脊椎動物為食，螞蟻、步行蟲等昆蟲，鼠婦、蜘蛛等節肢動物、蚯蚓、蛞蝓...，都是山椒魚的食物。除了從洗胃取得的食物碎片辨認，研究團隊會定期採土做無脊椎動物分析。
從觀霧幾處樣區的長期調查，幾乎每個月都找得到，但數量並不多。推測觀霧山椒魚可能是以穩定但數量不多的小族群分布。
山椒魚並沒有明顯的性別特徵和外生殖器，目前無法單從外表辨別公母。
從山椒魚一雙大而突出的眼睛，研究人員推測山椒魚並非完全的夜行性動物，可能比較偏向晨昏活動。但目前尚無明確的證據。
28 觀霧山椒魚調查 - 洗胃插管.JPG
29 觀霧山椒魚調查 - 洗胃.JPG
30 觀霧山椒魚調查 - 洗胃後撿視口腔內有無食物殘渣.JPG
31 觀霧山椒魚調查 - 切尾前後手術刀以火燄消毒.JPG
32 觀霧山椒魚調查 - 切尾(新發現個體 DNA研究).JPG
33 觀霧山椒魚調查 - 切尾後量測尾長.JPG
34 觀霧山椒魚調查 - 腹面斑紋照相 辨識.JPG
35 觀霧山椒魚調查 - 麻醉復甦中.JPG
完成室內的測量與紀錄後，最重要的任務是：送山椒魚回家！
8/17早晨，我們跟著做調查研究的兩位大姊姊再次跋山涉水，前往巨木步道的原始棲地，找出翻到山椒魚的同一個石塊(可以參考翻到時紀錄的GPS座標)，先將石頭下的土壤輕輕掘出一條淺淺的土溝，將山椒魚放入淺溝中，再將石塊覆蓋回原狀。
這也是野外調查重要的研究倫理學習。
36 觀霧山椒魚調查 - 放回原處.JPG
貢丸表示，每個月調查工作最繁重的部分並不是在上山找山椒魚的這幾天，反而是在山下的資料分析與整理。
跟隨著研究人員的腳步，我們實際經歷了一次觀霧山椒魚研究工作的野外找尋與室內測量，卻只是整個研究計畫中的一小片拼圖。
研究計畫中，為了解山椒魚的食性，必須在捕獲山椒魚的地點附近採土，帶回實驗室，做底棲無脊椎動物的調查分析。
另外，為了解和推測觀霧山椒魚可能的天敵，定期放置薛曼氏陷阱做小型哺乳類動物調查，目前抓到的為森鼠(最多)、黑腹絨鼠、高山白腹鼠、鼩鼱。
透過中興大學研究團隊答客問的研究經驗分享，搭起了山椒魚生態研究與社會大眾之間的橋樑，將嚴謹的調查研究經驗化為較具親和力的科普知識，讓更多人有機會逐漸了解這種生物族群的真實面貌。
101年參與過幾次觀霧山椒魚野外調查後，觀霧管理站也在五峰鄉的國小推出模擬科學調查流程的環境學習活動。我提議以「發現！觀霧山椒魚」為標題，最適合代表觀霧山椒魚野外調查的豐富意涵。
第一層意義是，翻石頭找到山椒魚這個動作。
第二層意義是，我們從科學調查的測量，將發現與牠相關的身體特徵等事實。
第三層意義是，也許在這些個體特徵之外，還有許多其他尚未浮現的奧秘，等待野外調查的累積與資料分析，持續去了解和發掘。
從今年暑假再參與這兩次野外調查與答客問活動，透過實際體驗、觀看與問答，我們也在心中累積著新的經驗，持續產生著新的問題與回答，經歷了一段奇妙的發現的過程。對我個人而言，進到原始棲地樣區，才能夠從內心產生對於觀霧山椒魚存在的真實感，也同時興起對於野地的神秘與未可知的崇敬。
第二層意義是，我們從科學調查的測量，將發現與牠相關的身體特徵等事實。
第三層意義是，也許在這些個體特徵之外，還有許多其他尚未浮現的奧秘，等待野外調查的累積與資料分析，持續去了解和發掘。
從今年暑假再參與這兩次野外調查與答客問活動，透過實際體驗、觀看與問答，我們也在心中累積著新的經驗，持續產生著新的問題與回答，經歷了一段奇妙的發現的過程。對我個人而言，進到原始棲地樣區，才能夠從內心產生對於觀霧山椒魚存在的真實感，也同時興起對於野地的神秘與未可知的崇敬。
@@在此特別聲明，文章是由參與野外調查的義工所紀錄，研究團隊事先經過申請才能進行調查，請一般民眾不要任意翻石頭，以免觸犯野生動物保護法喔！
註：
101年參與的三次野外調查
哇，這魚不是生活在水中的麼？
幼體時在水中，成體在陸地生活。
「山椒魚」這名稱，是日本人的用法。
在中國稱為「小鲵」，跟被稱為「大鲵」的娃娃魚，是親戚。 2014-08-28 13: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