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好幾次 野營或外宿的時候 阿德和我試著帶孩子們探訪中海拔的夜晚 聆聽森林裡的聲音 發現孩子們對於夜是帶著某種敬畏的退卻 確切的原因 我並不全然知曉

或許是人類的視覺 並非為夜行而設計 夜間活動 失去了足以仰賴的光亮 那些隱藏在暗夜之間與之外的未知 即便咫尺之距 也因為恐懼的加乘 而顯得無限巨大

直到去年十月份 我們邀約了咕嚕和瑀魚的同學 一同去大山背 幫青蛙過馬路 孩子們才真正放下心頭的懼怕 體認夜的精彩與有趣

今年九月份 又因為南埔荒野穀東會的海茄苳邀約 我們一家人隨荒野的穀東在南埔的水圳與稻田間遊玩 經歷了下午 黃昏 直到黑夜降臨的過程 孩子們甚至隨興地躺在地上看星星 手持著電筒 在水圳邊遊歷探險  

而瑀魚的同學從去年十月體驗護蛙之後 每隔一段時間遇見了就會問我: 我們甚麼時候可以再去幫青蛙過馬路呢? 就像一個季節性的約定 我們與大山背 與孩子們之間的承諾

今年我們決定再參與荒野新竹分會的護蛙 咕嚕上了三年級 重新分過班 雖然大部分同學家長都不熟識 我們還是向全班發出了邀約

沒想到參加的情況比想像中的踴躍 三年二班就來了九個家庭 兩位實習老師 加上後來一起參與護蛙的瑀魚的同學 一共是三十九位 實習老師覺得這是一個值得探討的保育主題 特地蒐集了資料 在護蛙前後跟導師借了三堂課 向全班小朋友分享和探討幫青蛙過馬路 讓全班的孩子共同學習   

護蛙的大小志工集合 聽總領隊說明

許多小動物的演化 遠遠跟不上人類開發和開闢道路的速度 像大山背地區的蛙類 每逢繁殖期的夜晚 必須從棲息的森林橫越馬路下到溪谷 在馬路上遇到疾駛的車輛的反應 也僅是以低伏原地不動 等待車輛通過 有許多就此難逃車輪的碾壓 荒野新竹分會長期關注大山背地區Roadkill的情形 發現十月份是梭德氏赤蛙繁殖的高峰 而發起"幫青蛙過馬路"的護蛙行動

總領隊特別叮嚀小朋友們 我們是來"幫助青蛙過馬路" 不是"抓青蛙"喔 請大家找到每一隻青蛙 判斷和確認牠要去的方向 再護送牠過馬路

IMG_5154今年來護蛙的人數似乎比去年更多 荒野新竹分會也為各組安排一位負責記錄的領隊

IMG_5160五點四十分 各組就定位.JPG

分組完畢之後 各組陸續就定位

五點四十分, 天色漸漸地暗了. 確切地說, 是一份看似帶著重量的朦朧, 緩緩飄降. 點亮了手中的燈, 暗夜仍挾著未知, 將燈光稀釋, 使得投射的光影顯得狹窄而微弱.在燈光照不亮的地方, 我學習著融入這無法全然看清楚的世界, 融入暗夜, 大山背的呼息.

剛開始 孩子們都興致高昂地持著網子 一面談笑著 一面沿馬路結伴往上走 見上方路段巡視的人手充足 咕嚕和瑀魚分別和同學們相談甚歡 我決定退回三叉路口附近 

幾番來回 每見黑暗中的草叢附近有暗影跳過 而當我趨前靠近 牠又機警地以低伏不動 融入週遭環境 之後趁我忙著尋找牠的短短幾瞬間 迅速逃離 

此後 我就一直在這路段耐心守候, 安靜地徘徊. 感受著暗夜並不單調或可怕 許多小生命仰仗著黑暗的掩護 低調地開始一天的活動 覓食 躲避獵捕 繁衍下一代... 暗夜,它遠比我們想像的更為豐饒 甚至是繁華 只是我們已過於依賴光 過度仰賴能力極其有限的視覺...

IMG_5168五點五十三分 油羅組在靠近三叉路發現一隻頭部有點受傷的母梭德.JPG

IMG_1059五點五十五分 油羅組的上段 發現一隻肚子胖胖的母蛙.JPG

IMG_1064是梭德氏赤蛙.JPG

IMG_5172六點鐘發現一隻昆蟲.JPG

IMG_1066今年大山背地區的道路旁 首度出現了提醒注意青蛙 青蛙優先的交通標誌.JPG

IMG_1067夜的世界 總是在黑暗中 隱含著華麗的驚奇 紅紋沫蟬.JPG

IMG_1073六點二十四分 發現一隻螽斯.JPG

IMG_5180六點三十三分小男生們發現一隻扁鍬形蟲.JPG

IMG_5181和同學一起護蛙最開心 一起玩手電筒 一起發現動物.JPG

IMG_5183彥臻和他的好朋友 其駿和煒哲.JPG

IMG_5185六點三十九分 發現一隻鞭蠍.JPG
IMG_5187六點四十四分 可多摩組在三叉路附近發現一隻斯文豪氏赤蛙 我幫忙他們抓到牠.JPG

IMG_1074小朋友跟好同學一起護蛙 剛開始興奮過度 一個小時之後知道餓了 來補充點能量.JPG

IMG_1079 阿德發現 在油羅組上端的邊界之外 其實也有許多梭德氏赤蛙要過馬路 可惜Roadkill還是發生了! 七點零四分 這隻蛙被阿德發現時 已經被車輛碾壓過

IMG_1084七點十二分 蝸牛趁著夜間空氣比較沁涼 出來散步覓食.JPG

在這張照片中 你看見甚麼嗎? 考考大家的眼力

七點十八分 植叢間發現一隻青竹絲 蛙類多的地方 蛇一定不會少 但是 蛇其實行動緩慢 也不會主動攻擊人 青竹絲的體色 使得牠在樹叢間活動較不容易被天敵和獵物發現 也是一種擬態或偽裝

IMG_5191七點二十分 油羅組靠近三叉路山壁旁的水溝草叢 有許多剛變態不久的小蛙.JPG

IMG_1107油羅組的下端 靠近三叉路口 水溝邊的草叢 是一隻在蕨類的葉片上休息的小蛙.JPG

IMG_1118七點三十八分 發現一隻肚子鼓鼓都是卵的母蛙.JPG
IMG_5197七點三十九分 收工之前來的一隻肚子胖胖的母蛙 又是三叉路口附近.JPG

油羅組靠近三叉路山壁旁的水溝草叢 有許多剛變態不久的小蛙 用手電筒照照葉子 就會發現牠們躲在葉片上歇息 我提醒著興奮趕來圍觀的男孩們說: 你們動作要輕一些 慢慢地靠近 別嚇跑了牠們喔 牠們還沒長大 並沒有要過馬路去參加婚禮

IMG_1122七點四十五分 手電筒一照 許多葉片上都棲息著小蛙.JPG

IMG_1123後來才發現這些小蛙們似乎不是梭德氏赤蛙 而是褐樹蛙的小蛙.JPG

IMG_1135七點五十分 草叢中又發現另外一條蛇.JPG

今晚油羅區的動物不少, 除了蛙, 公的母的小的都有之外, 還有鍬形蟲, 鞭蠍和蛇. 小男生們和同學聚在一起, 始終興致高昂; 小女生們竟然很浪漫地躺在地上看星星. 爸爸媽媽們也覺得這次看到了很多動物, 感受到夜間觀察的豐富和有趣.

將近夜間八時 車行聲漸稀 各組領隊宣布收工 所有護蛙志工回到停車場集合 統計今晚幫青蛙過馬路的總數

小瑀魚已經跟著同學們一起去集合 而我和小咕嚕卻發現阿德不見蹤影 小咕嚕特地往上走了一段 最後和我回到三叉路口附近等待

幾分鐘之後 阿德終於從黑暗中出現 原來 他一直在油羅組上方的邊界附近路段巡視 守著暗夜中出現的梭德 

離去之前 我守候的那段草叢間 仍不時有蛙跳上馬路 我相信 護蛙的人潮散去之後 寂靜的暗夜間 低調的繁華 才正式要開演... 

註:

荒野新竹的護蛙記錄

101/10/20護蛙志工：荒野報名55人，國賓客戶15人，合計大人: 30人, 小孩: 40人
記錄梭德：公11，母14，屍2，無法辨識1 合計28隻

後記:

將近一個月之後 我才將這段大山背護蛙的夜晚種種的記憶 從晦暗未明間拾回 事實上 記憶並未全然消散 只是像暗夜裡逐漸沉降 凝結在葉面的露珠 耐心地等待著書寫的筆 如同陽光緩慢偏移至直射的角度 將之活化 蒸騰

我漸漸明白 即便同時進行的所有事情 都是自己很喜愛的事 也可能會陷入一種全力運行 致無法抽身的忙碌 而我勢必要適應這種忙碌的狀態是常態 努力記著所有可能會隨日子流失的事情

記憶是重要的嗎? 對於現下仍努力累積自己的我來說 無疑是肯定的. 或許, 我仍將持續以書寫收藏記憶 直到我決心放任它們流逝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