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22 09:36:01玉山薄雪草

想像力教室99-12-12

想像得出它們是誰嗎? 無疑地 應是某種植物的種子

 

你曾經這樣凝神注視過,組成微塵、如雪飄降的它們嗎?

從武陵下山後兩週,家裡的地板、茶几、餐桌上,到處散落著這種梨形的細小種子;左右對稱、頂端有兩根短鬚、中央微微隆起,兩側較透明,似乎也帶著一點助飛的薄翼。

蹲在地上逐一撿拾,旋即知道是小咕嚕和小瑀魚把玩過那些從武陵路、從無障礙步道上,撿回的化香樹果實。下山後,球果在平地乾冷的晴日,鱗片展開、種子撒散,賜予我一個凝視端詳的機會。也慶幸自己的好奇心與獨到眼光,使我並未拿出掃帚直接掃進垃圾桶中。

我總覺得這種子的形狀看來十分眼熟,於是翻閱了《種子的信仰》。果然在書中有一張白樺種子的手繪圖,乍看之下狀似一隻伸長觸角、展翅的迷你小蝴蝶。

化香樹的種子外型與它,有著某種程度的相似,於是翻閱著其他書本找到化香樹,胡桃科。不知道與樺樹科的白樺有著甚麼關聯?

也許真的並不存在甚麼關聯,只是經過長時間的自然淘選與一些偶發的意外,篩落了許多試驗個體,留下這些有助於繁衍子嗣的種子。樺樹也走著屬於自己的那一條路,它們並未彼此承襲。

亨利.梭羅曾經這樣描述著樺樹種子:

這些種子體型嬌小、淡褐色,兩側長著一對寬寬的透明翅膀,正前方挺立兩根像是昆蟲觸角般的花柱,模樣很像小小的棕色蝴蝶

而化香樹跟樺樹一樣,生著一串串葇荑花序,所以化香樹種子頂端的那兩根短鬚,應該也是花柱了?

這麩皮般的樺樹種子既小又輕,在沒有風的時候不經幾番旋轉周折是不會落地的。一旦起風,就會像塵埃般御著風,一轉眼就不見了」「這些輕如塵埃的種子,甚至更重一點的種子,都會被吹到最高的山丘上。也多虧了風,植物在秋季和春季才得以傳播

梭羅形容種子是「穀粒」,「提供鳥兒源源不絕的新鮮食物」,「又似塵土般遍播各地」。

種子是組成塵埃的主要成員之一。

上一次像這樣凝視著種子,是從雪見回來後兩週。咕嚕和瑀魚在細雨封鎖的二本松,像索食幼雛伸長手,爭相請求Water叔叔幫忙採摘枝頭青綠的赤楊果實。握於掌心、藏於口袋。雨停之後,小手緊握過的果實帶著一點餘溫,一股腦兒全塞進我口袋,並且迅速被遺忘。在山下的溫暖中逐漸轉為棕褐色,表皮開裂,極微小、帶著一點薄翼的種子也在兩週間散開。我掏著口袋,感覺細碎的種子彼此磨擦,發出微小的、竊竊私語的交談。

我想種子沒有土壤,是連一點機會都沒有的。於是將種子仔細收集起來,全灑在花盆和飼養甲蟲的腐植土壤。我並不確定離開了中海拔森林的家,在平地的溫濕度條件下,能耐頻及環境的它們還有可能從深沉的休眠中,啟動萌芽的機制嗎?我想像著自己和孩子們無意間成為攜帶種子,為它們開拓新領域的散播者。只不知道,它們在土壤中耐心等待適當時機,要經過多久?經過怎樣劇烈或意外的環境變化,才能夠等到一個適當的天時地利?

我的想像力「授課教師」,常是這些隨機相遇的植物種子與果實,也時常是我們家那一雙頑皮逗趣、對生活充滿想像與創造力的小兄妹;「課堂」時而在山徑上、躲藏在落葉的掩護下,時而在庭院的地面與牆角、在散步途中,也不意地出現在生活中的任何可能的角落。

他們引領我,瞬間墜入一個奇妙的思路的迴廊,操練著我,關於生命的凝視及想像。

這段時日,在廚房切切洗洗的時候,就連發了新芽的紅蘿蔔與馬鈴薯都捨不得丟棄,用清水供養著的,新芽也以極緩慢的速度成長抽長,回應我。

阿德說,這樣嚴寒的冬天畢竟季節不對,就算發芽了,埋進土裡,恐怕也維持不了多久。我卻悄悄呵護著那一芽一芽的盼望,耐心等待它們展開細碎的綠葉。對我來說,那都是初初成形的生命力啊!

節氣大雪後,回暖的日子,新芽似乎加倍努力地開枝展葉,它們靜立在流理台上,安靜地注視著我流轉的身影。然而,接踵而來冬至的冷空氣,卻讓新葉在一日間凍傷,並逐漸萎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