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柳的花朵，早在大地還沉浸在一片天寒地凍的一月，就靜悄悄地綻放了。越冬的蜜蜂循著氣味，猶如一條看不見的絲線牽引，前來採蜜收粉，以補充數月的斷糧。到了三月初，早熟的水柳果實已經笑著開裂，暖暖的風乘載著一絲一絲圍繞著微小種子的絮，飄向稍微遠一點的地方。

有些還未及離開母樹，就沾黏在蜘蛛網上，像是一面為耶誕節而製做的棉白裝飾；落地的，往往隨著風追趕的腳步攪捲成一團，如煙似塵的，沿著地面翻滾。小咕嚕和小瑀魚開始追隨著，試圖伸手撈捕、撲捉。     

望著樹上還泰半青澀的果序，想想後面幾個星期還有機會再欣賞水柳的飄絮，不覺從心裡到嘴角地泛起了微笑。 

我記起去年三月中旬在此見到漫天飛絮的情景，幾日春雨過後再來，卻徒留消逝的悵然。難道是美的本質，真是一種消逝？而美的感覺，源自必然消失的短暫？一種無法長久的遺憾，只在記憶當中留存的幾縷思緒、幾抹氣味，讓人得用很長的時間回甘？

望著風中飄絮的柔美，知道水柳託付給風的種子數量極多，但是發芽長成大樹的機率似乎很低。隨著溪流濕地的面積縮減、河岸水泥化日益嚴重，或許對它們微小的種子來說，落地自然發芽的情形更是每下愈況了。

癡癡地凝視著這五棵長成如此粗壯老樹的大水柳，想想它們能在這方土地挺立著，多麼難得，也祈禱市地重劃的災難不會在這塊河邊樂土重演。

小瑀魚邀我去溪岸一側為她採折一截禾本植物的花序，一株可愛的葎草卻順勢搭上了我的衣袖，隨手將幾片長著細毛的綠葉黏在衣服前襟，讓素色的衣服多了屬於自然風的季節掌印。我向孩子們展示，像不像頑皮的春天倒立著走過我衣襟，留下的痕跡呢？

小咕嚕和小瑀魚也喜歡這樣有趣的裝飾，搶著央求我為他們的衣服貼上獨一無二的特殊設計。

騎車離開時，迎面的風一下子就將葎草的葉子掀飛了，很快地，小咕嚕和小瑀魚已經開始遺忘綠葉掌印的事。好可惜，我將無聲的歎息，輕輕地寫進清風裡。 

後記: 去年的文章 春天的滋味-桑甚，三月的飄絮-溪畔水柳

水柳: Water willow 特產於台灣低海拔溪岸濕地或水邊的特有植物，是冰河時期影響遺留的印記。落葉小喬木，雌雄異株。單葉互生，卵形，細鋸齒緣；葇荑花序頂生；蒴果；種子被有柔毛。水柳還是紅擬豹斑蝶幼蟲的食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