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仙之夢 97-9-27
今天傍晚,阿公從小森林採了蔬果回來時,用一個栽培小苗用的小塑膠盆裝了一件「神秘禮物」要讓小咕嚕瞧瞧。
方才整個下午跟著鄰居小朋友們和堂姐們玩得很瘋的小咕嚕,似乎一時間還安靜不下來,聽到我叫了好幾次,才趕快過來看看阿公帶回的是什麼新奇的寶貝。
阿公說,是在挖土的時候發現的一隻大雞母蟲,牠可是獨角仙的幼蟲呢。阿公從很小就有許多野外的經驗,對他來說,這些更是現在每一天的生活。阿公用勞作的手指輕輕撥了撥土,露出一隻又白又肥的雞母蟲。牠懶洋洋地蠕動了幾下,好像在抗議說:「哎呀!別這樣擾人清夢,打擾了我的好眠呀!」
說牠又白又肥大,一點也不誇張,飽滿的身軀大概有大人的大拇指粗,在黃昏的微光中發著亮,身長可能也有中指長,大概比小時候看過的金龜子幼蟲整整大了一倍以上。
小咕嚕一直很希望有機會能夠飼養獨角仙和鍬形蟲,在那個過程觀察牠們、照顧牠們,那是一種「擁有」的真實感。今年夏天剛好有幾次偶然的機會讓咕嚕各養了一天(註),但是,在爸爸的理性分析、道德勸說之下,咕嚕知道,獨角仙和鍬形蟲養在家裡,失去了牠們活動的森林,也沒有同伴,牠們一點也不快樂。於是,就自動表示願意放牠們回家。
我常想,「擁有」就是一種關係的建立,你對牠就有了責任。只是,我們縱然能「擁有」其他生命,卻沒有辦法複製他原生的環境,那才是「生命現場」。到頭來是否反而會成為其他生命的加害者呢?
小咕嚕看著肥肥胖胖的幼蟲,仍抱著一絲希望問阿公說:「那…我可以養牠嗎?」並且說:「我知道獨角仙的蛹,也是長著一根長長的角的喔。」那是某一次在交大圖書館看過的影片,特生中心拍攝的「獨角仙傳奇」。那造型獨樹一幟的蛹,在他腦海留下深刻的記憶,讓孩子多麼期望自己也有機會曾經擁有它,凝視生命羽化的歷程。
經過阿公、把拔、小咕嚕的一番討論之後,阿公說,大約再過五個月(明年三四月時),獨角仙就會從蛹裡面羽化出來,也許就可以在小森林看到牠們活動。咕嚕也覺得獨角仙還是回去原來的環境成長、羽化比較好,就讓阿公明天放他回小森林吧。
天色快暗了,阿公把土重新蓋好,將小塑膠盆放在機車上面,明天天亮就送牠回家。
夜裡受到強颱薔蜜的影響,外頭風雨交加。清晨在冰涼的空氣中醒來,小咕嚕一下樓就趕緊找阿公,關心那隻獨角仙的寶寶,雞母蟲。
阿公早已在清晨冒著雨去小森林採龍眼,回來的時候告訴咕嚕,昨天可能是風太大,一早小盆子已經翻倒在地,雞母蟲不是自己爬走,就是被鄰居的雞鴨發現吃掉了。我聽了心頭一驚,彷彿在淅瀝的雨聲中,聽到了夢碎的聲音,偷偷瞄了小咕嚕一眼。有時候,我們人類不知不覺的一些作為,甚至出發點是沒有惡意的或善意的,竟無意間成了其他生物命運的主宰…。
小咕嚕似乎沒有太多難過,也許他還沒有意識到我們與某些生命交會的情境,需要的是多麼難得的偶然。他只說:「阿公,那下一次發現獨角仙和鍬形蟲的幼蟲,要再叫我去小森林看喔。」他認真的眼神,看來對阿公那長久不噴灑農藥、不使用化肥的小塊土地深具信心,好像預見了那是許許多多甲蟲會繼續安居樂業的家。
而對生命的愛護與尊重,像一粒早早飛來的種子,應該確實在他心頭的沃壤萌芽,期待我們以自然之愛辛勤澆灌,那花開的一天,終將到來。
註: 其中一隻是颱風的時候誤入曬衣間躲避的鍬形蟲,一隻是清晨在高峰植物園發現的獨角仙。養獨角仙的那一次,咕嚕還用桶子帶去學校跟同學分享,也帶去上媽咪的瑜珈課,展示給阿姨們看。一整個白天,獨角仙幾乎一動也不動地在休息,到了晚上,就聽到牠在大桶子裡面不斷振翅飛起的聲音。所以,把拔一直跟咕嚕說,他覺得獨角仙很想飛出去,牠一定很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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