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吹襲中的紅毛港海岸 適逢漲潮
遠遠可見潮浪 幾度以驚心動魄的姿態席捲而來 吞沒沙灘
也澎湃地侵蝕著人工堤岸 拍碎成白花花的泡沫
推算一下今天似乎是農曆朔日:大潮
於是 我們先轉往紅樹林

架高的木棧道 指引了通往紅樹林 在其間穿梭的方向
咕嚕和瑀魚各自走在木棧道上 撿拾著自母樹上脫落墜地的水筆仔果實與幼苗 萬分珍惜地緊握在掌心



上週日我們從捷運淡水線竹圍附近開始騎單車
自淡水河出海口灌進來的海風徐緩地吹著 順著河口拂過紅樹林 推送著河面的波紋
觀音山的線條 在左手邊視野裡拔高 柔和地起伏
經過一片茂密紅樹林的時候 咕嚕跟我說: ”看 那邊有好大一片森林” ”這邊的樹長得密喔”
我順勢拋出了一些關於紅樹林的形成 以及紅樹林植物特殊之處的問題 讓他想一想

海風徐至 我們在漫舞的霞光裡 分享著彼此的思索
後來 他告訴我說:”這是把拔不知道的 我們兩個人的小秘密喔”
並且表示 要我把”紅樹林”三個字寫在聯絡簿上 想在學校跟老師和同學分享

其實 騎單車的速度還是太?一晃眼 很多的細節就已閃逝
尤其是後面緊緊尾隨著許多同樣在溫暖的晴日出來曬一曬 卻也等著你快點前進的單車騎士
停下來仔細觀察或玩味什麼 變成一種奢侈
所以 我們只停了一處紅樹林邊緣的泥灘地 讓咕嚕和瑀魚在觀景平台就著欄杆觀察招潮蟹

今天的徒步 剛好補足了上週日遺漏的那些空缺

咕嚕在我們的提示下 觀察著果實 留在母樹上發育的小苗 以及掉落泥灘 發芽 長出葉子的小樹
紅毛港的紅樹林 其實還有另一種植物混生: 海茄冬
阿德指引著咕嚕觀察它們像手指一樣奇妙的呼吸根
這些呼吸根 不只具有呼吸的功能 還可以擴張地盤 穩固植株
並且緩和潮水流動 讓掉落期間發芽的種子不致被沖離

其實 我們常藉這樣的方式 希望傳遞給他一點對天地萬物的熱情
也在其中或之後 試著找尋資料 滿足自己的好奇與求知慾

潮水還沒淹沒的泥灘地 許多招潮蟹猶揮動著螯覓食
咕嚕總是會在自己的觀察中發現一些顏色不太一樣的告訴我們
妹妹也學著哥哥 在欄杆間探頭望著泥灘地上移動的身影

很快地 泥色的潮水也往這邊緩慢 無聲地漫上來 螃蟹趕在潮水淹沒之前隱入洞內午睡去了
等到下午退潮 再出來推開動口的泥沙 撿拾隨潮水帶來的新食物

一會兒功夫 先前還滿佈招潮蟹的泥灘 已經幾乎被漲潮淹沒
而原來泥灘地上許多紅樹林的水筆仔和海茄冬小苗 竟然完全浸泡在海水裡面 它們在漲潮時 完全變成沉水植物了
一日兩次的潮汐變化 它們得經歷暴露在空氣中 可能要接受帶著鹽分的海風的吹襲
它們也得完全浸在水裡 要適應淡水和鹹水相互激盪的鹽分變化

看著泥灘地上漫流的潮水 咕嚕似乎明白”漲潮”是怎麼回事了
我也十分驚嘆紅樹林植物的小苗有如此不怕鹹水的特質 如此驚人的生命力

我又大致地講述一次上週日所說的 紅樹林植物的根如何在河海激盪的不定中 伸出根系抓住一點一滴的泥沙
鞏固自己的地盤 如何在此生存條件變化劇烈的艱難環境成長 慢慢擴張版圖

在查閱的資料中 有一篇寫道:
”紅樹林是生存於河流出海口潮間帶的岸邊沼澤區 浸生於水中的小型常綠灌木...
耐鹽性極強 原本是陸生植物 但卻逐漸伸展進入海岸地域 並經長期演進 已經適應海口處的沼澤環境....”
我想 這一段文字 應該足以說明
紅樹林植物在淡鹹水交會地域的種種不穩定中生存下來
在變動當中 試著保持了某種恒定



從很久以前 自己總是會不時閃過一些浪漫的想法:
如果有機會很仔細地觀察 了解一種生命 (或者一個地區的許多生命)
在一天當中 或者在一段長時間 所經歷的事情 成長變化 危機 生存考驗...
會不會是一種很好的生命教育?
我們會不會更懂得珍視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會不會 更加明白許多無法以貨幣單位衡量 或者以有限價值量化的事物?
而現在 我還是常閃過這樣的想法
並且希望是跟孩子一起


咕嚕很興奮地帶著他撿到的水筆仔 明天要去學校跟老師和小朋友分享
而我的思緒卻也像這陣無聲的潮水一般 不斷地溢流 無法抵擋



傍晚 我們回到退潮後的紅毛港
咕嚕和瑀魚一下水 很快地就被潮間帶石頭間浸著海水的貝殼所吸引
我們一起尋覓著 那些有的破碎 有的完整
在海水中看起來 卻都一樣被賦予生命似的貝殼

被夕陽餘暉染成橘紅色的水面 盪著一種透明且十分緩慢的圓圈
石頭縫隙間的貝殼與珊瑚碎片 顯得晶瑩剔透 十分迷人
卻又在水波搖擺的瞬間 變得模糊 難以捉摸

早上漲潮時的那些想法 似乎也有了隱約的解答了

浸泡過海水的雙手 即使風乾以後 仍顯得略為黏澀
我跟咕嚕說:你看 手上還留有海水的鹹腥味呢!
咕嚕居然把我的手指抓去聞 繼而舔舔看 回說: 好鹹啊
瑀魚則是把自己的手指頭放進嘴裡 嘖嘖地嚐著 從中想像那混合著魚蝦蟹貝 種種海鮮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