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9-06 15:58:20玉山薄雪草

雲水麵疙瘩96-9-6

還記得國中的化學老師曾經教我們各自回家製做水果酒
幾週後 同學們帶來成品 互相交換心得 大家都很享受瓶蓋打開時的酒香四溢

某些同學處理的過程不得當 稍一點差遲 水果酒不成功 便成了酸酸的水果醋
這樣的結果固然令人懊惱 但現在回想 卻別有一番令人懷念的滋味
水果醋 又何妨呢?

我想 雲水麵疙瘩也是吧?

以前準備上山的食物時 在網路上參考前輩建議 缺水日的晚餐可準備麵食比較省水 麵疙瘩也是其中之一的選擇
爬山這麼久以來 在山上其實只吃過一次麵疙瘩 雖然不甚成功 卻十分難忘
而我就是那設計菜單的人

那次的南一段 本以為成員陣容堅強
沒想到領隊學長找來的兩位挑夫學長 都分別在山上出現了輕微高山症的症狀
一位學長是第二天過關山就開始走得極慢 而且他穿的(居然是)慢跑鞋 很快地就開口笑了 要怎麼撐過五天縱走 實在很讓人懷疑...
另一位學長則是第二天晚餐後 大家正在帳篷裡”ㄅㄥˇ 崩崩 崩崩”地熱烈唱著”最高峰”
他卻感覺頭痛 腹痛 跑去帳篷外大吐特吐
隔天的慘況可想而知 兩位經驗十分豐富的老手 卻在對山的輕忽中 慘淡地拖著顛躓的腳步 度過第三天

領隊學長不得不耐著性子跟在兩位學長的後面 像趕著兩頭不太聽使喚的老水牛
兩位學長的行囊 加上必須揹負的後面兩天的用水 分攤在其餘幾個人身上
有時會明顯感覺肩膀與鎖骨快要撕裂開來的痛楚 卻沒有人抱怨
山上時有風雨 放晴時 大家都如釋重負地卸下背包 曬著薄薄的陽光 享受著美景當前的短暫喘息

那時正值元旦的連續假期 整個南一段上登山者絡繹不絕 也有些大隊伍的成員狀況不佳 隊伍拖得很長
休息中 我們不時地與前去的陌生山友點頭招呼 背包上肩後 又不時地遇到前去的山友停下來休息
幾天下來 陌生的山友也變得熟稔了 再相遇時 大家都會互相加油打氣一番

第三天的晚上 我們的預定營地是雲水池 向晚時分 風起雲湧 原露出的雲水山稜線一陣雲霧罩頂
學長們拖著緩慢的腳步前行 領隊學長本來打算在半路上緊急紮營 但我們終於在天黑前一刻抵達雲水池
小小的營地 已經擠滿了帳篷 人聲鼎沸 也滿溢著晚餐的食物氣味
山友們熱情招呼 為最後抵達的我們喝采 送上熱飲 也為我們清理營地 鋪上一叢叢鬆軟的草團
這是山上獨特的溫暖人情

雲水池位在稜線附近 風吹起來有點刺骨 男生趕著搭營帳 我埋頭切著胡蘿蔔和青椒 快速地攪拌著麵糊
水滾的時候 胡蘿蔔 麵糊下鍋 很快地 一大鍋熱騰騰的麵疙瘩就煮好了
同伴們像餓狼似的 顧不得還沒全熟的胡蘿蔔 迅速搶食 先暖了暖胃
輕微高山症的兩位學長似乎也恢復了食慾 一起享用著這鍋技術不夠純熟的麵疙瘩

第一輪吃完 領隊學長開始恢復了他對美食的高標準
拿出剩下的麵粉 切了些蔥花 慢條斯理地攪拌著 做成一球球很有彈性的麵糰
也慢條斯理地讓沸水滾著他滿意的麵疙瘩 只是第二輪 大家已經沒那麼餓了 吃得頗為客氣

下山後 在山上嘔吐的那位學長才告訴我 他一直很感謝我在雲水池做的那鍋麵疙瘩
那是他四肢無力的三四天中 吃得最美味也最難忘的一餐

離開雲水山 風雨與景致仍時而交錯著 豐富我們的旅程
抵達卑南北水池時 又是在一陣寒風勁雨中搭起營帳與炊事帳
只是四天來共患難 大家已經有一定程度的默契
也已不太在意使用黃綠色的池水和雨水加熱 煮著綠豆湯
晚餐後 學長們也已經有力氣跟我們一起放開歌喉 開懷地唱著的”最高峰”直到進入夢鄉

第五天清晨 帳外無風無雨 卑南主山方向 深灰色的烏雲中綻開一帶水藍色的天空 鑲嵌著一片橘紅色的晨曦
領隊學長呼喚著大家出帳 趕去卑南主山拍日出

昨天下午在風雨中脫下的登山鞋和雨褲 或扔或擱置炊事帳下 居然在一夜之間結了冰
急著綁鞋帶的學長 一用力就扯斷了 不急著拍日出的同伴 則慢吞吞地用爐具烘烤著鞋子

鋒面似乎在我們要下山的這天完全離去 暖暖冬陽烘托著每個人的笑臉 卑南主的稜線已是南一段的最後一瞥

回首那一次的縱走 居然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回憶瞬間 我仍覺得自己是那個快被縱走的大背包壓扁
一上山 臉和四肢就浮腫起來的女孩
在某些時刻 我仍覺得自己是那個不斷克服自己內心恐懼 勉力爬上關山斷崖
以及 連為大家準備食物都戰戰兢兢的的女孩

而雲水池的麵疙瘩呢
就像我的爬山縱走經驗一樣地青澀吧

山教會了我許多的事 也在一次一次的磨練當中 讓我重新認識自己

縱然南一段的諸多記憶 早已經在時間之流中漫漶了
雲水麵疙瘩 卻像是意外生成的水果醋一般 另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