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們這麼乾杯！


夏天的園子裡，有著徐徐的涼風，小蟲嘶嘶的鳴叫，和青蛙　呱呱　的對話．今晚的月亮好像有點重，躺在綿綿的浮雲上，慵懶的不太想起來動一動．她那白色的床流著流著，像是成了晚風，柔柔地吹到了臉上，那聲音流著流著，像極了深夜漂浮的露水，輕輕地灑在臉上，是德布希的月光，踩著點點的琴聲，如晚風露水般地漂流到了院子台階上的小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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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什麼樣的孩子？”思緒隨著手指的琴音悠揚飄盪．
”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真有點被他的眼神定住．清澈透明，像是可以看穿什麼似的．看著他拿著一個小背包從漢龍車上下來，真讓我嚇了一跳．因為沒接觸過，我還無法把一個從小沒父母的孩子和眼前這麼一個簡單的少年給連在一起．他居然就帶著這麼簡單的行李就準備要踏入人生的另一端，呵～真有點不可思議”阿災輕輕地笑了一下，手指依然慢慢的讓音樂灑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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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他還會彈琴！”小偉獨自坐在門前的台階上，靜靜的傻笑．
”今天下午註完冊後，和災哥到市場買了點牛肉．”小偉悄悄地沉入了某種思緒，
”看到災哥晚上吃牛肉麵快樂的樣子，和浦先生好不一樣．浦先生都是一邊吃一邊微笑，偶而看看我又稱讚了幾句，可是災哥好多話哦！從我開始悶牛肉到最後一口，一直叫叫叫的，像在演戲一般．”小偉突然笑了起來，心裡有種很特別的感覺．　”沒想到他還會彈琴，有點想看他彈，但怕吵到他．”突然像想起什麼，　”也對，他的琴房裡，擺滿了好多的樂器，有吉他，大提琴，古箏還有南胡，呵就這台鋼琴最大了，可是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鋼琴也可以彈出這麼好聽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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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過了好久，小偉盯著那懶洋洋的月亮，一動也不動，深深的進入另一個世界，突然手臂感到一陣冰涼．

”耶！災哥！你不是在彈琴啊！”小偉嚇了一跳，順手接過阿災遞過來的玻璃杯．

”我看你耳朵聾了，小子．現在我放的是唱片啦！”阿災也順勢坐了下來．

小偉聞了聞杯中的飲料，那透明的液體，圍繞著幾顆亮晶晶的冰塊，透出了一種如月光般神秘的色澤，它似乎飄散著一股很清爽的蘋果香．　”這是什麼啊？災哥！”

阿災：”我從法國扛回來的蘋果燒酒，隨便的人我可不會拿出來獻寶的，大哥！”

小偉：”別叫我大哥啦！嚇死我了災哥！”

阿災：”啊！隨便啦！”

小偉笑了笑，輕輕的酌了一小口，　”嗯！好甜！”

阿災：”你等冰塊溶久一點再喝，我才剛加進去而已．”像是想起什麼，”對吼！你應該可以喝酒精的飲料了吧！”

小偉：”可以啦！我有喝過啤酒的．”

阿災：”喂！喂！這可不是啤酒啊！20% 的．你可別像幫我蓋這房子的那個笨傢伙一樣啊，我和他是當兵時認識的老朋友了，你知不知道啊．．．”

”不知道！”小偉接得佷快．

阿災：”喂！廢言！我還沒講你怎麼知道！”

小偉只是拼命的笑．

阿災：”喂！你笑屁啊！我跟你講啊！他那個人真的很爛，我後來才知道，啤酒喝不到半瓶就跟死人一樣睡去了，偶而還會突然還魂起來高歌把我們這群人嚇死了！”

小偉還是一直的笑．

阿災：”喂！你別一直笑啊！好像我在講笑話一樣．”阿災看小偉那麼高興也跟著笑了起來．

小偉停了停呼了口氣：”對了！災哥，你剛彈的是什麼，挺好聽的．”

阿災：”德布希的月光啊！我以前看日劇有一段配這音樂怪好聽的，就去找譜把它給學起來了啊！”

小偉想了想剛剛那浪漫的琴音，又看了看眼前這位講話很大聲的大哥，一點都搭不起來，不禁又笑了起來．

阿災：”喂！喂！喂！我有彈那麼糟嗎？你笑屁啊你！”阿災氣得搥小偉的頭．


鬧了一陣，他們都漸漸地靜下來，看了看今晚低沉的明月．

小偉：”以前啊！我都是自己一個人這樣看月亮的．”

阿災：”很無聊吼！”

”嗯．”小偉點了點頭．

阿災：”以前啊！我也是這樣自己一個人看月亮的．”

小偉；”咦？”小偉有點難以置信他聽到的．

阿災：”咦什麼，真的啊！”

小偉：”你一直沒和你家人住嗎？”

阿災：”啊喲！和家人住的時候晚上都馬看電視，只有很小的時候，我們會坐在前庭乘涼啦！可是有了電視之後，誰還會去乘涼，都馬把臉貼著瑩幕直到睡死．”

小偉突然陷入一種莫明的感覺：”可是你怎麼又說，你也是這樣一個人看月亮的啊？”

阿災：”我讀書的時候啦！我求學幾乎都在很遠的地方，尤其在法國的那段期間，更是如此囉！”

小偉忽然想起什麼：”可是浦先生常告訴我，你們讀書的時候，常一起出去玩，一起看星星，一起看月亮，我都很羨幕他呢！”

阿災：”哦！你說漢龍啊！呵呵！對啊！”

小偉小聲的問：”災哥，你和浦先生是怎麼認識的啊！你們好像真的很好耶！”

阿災拿起酒杯：”可以喝了！”和小偉乾杯，那玻璃清脆的聲響像是故事的起幕．

阿災的笑容突然使他的臉龐透露出了一服使人也會一同感受的溫柔．　”那晚，我們也是這麼乾杯的．”阿災接著說：”漢龍是我學弟，我三年級時，他才進入我學校，因為社團的關係我們才認識的．”

小偉點了點頭

阿災：”他是個很不一樣的人，像風一樣，喜歡到各處去尋找不同的刺激．而我也是一個不喜歡像觀光團一樣只想到處買東西的人．於是我們開始單獨行動，我們曾在下課後就衝到墾丁看星星，或到西仔灣看夕陽，也曾徒步或騎機車在台灣所有的山脤裡橫衝直撞，直到那天晚上．”

”啊？”小偉突然發了一聲．

阿災：”那是九二一地震後沒多久，我們兩個徒步去新中橫健行，從阿里山走到南投．”阿災喝了一口，又繼續他的故事：”那晚，我們在山上選了一個廢棄的停車場札營，當時不該在那停留的，那是在一個懸崖上方的一個小空地，但那時已快近黃昏，如果再往前走，可能找不到一個停留的地方就天黑了．”

停了許久，阿災像是回到了那另他難忘的夢境：”等我們把帳棚弄好，也吃完乾糧的時候，天已黑的伸手不見不指了，突然，一陣轟然巨響，把我們驚呆了，我們敢繄打開手電筒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知在我們來的路段已一陣湮霧迷漫，更慘的是當我們照向明天我們離去的路段，也是如此，我們被困住了！我們的臉都很慘白，因為我們知道在我們後方也是如此陡峭的山壁，而我們腳下就是深不見底的溪谷．．．”

又過了很久，阿災又和小偉乾了一杯：”不懂為什麼，我們突然兩個都笑了，他把帶來的糯米酒整瓶拿了出來，那本來是要喝一星期以上的．我笑了笑，找了一些枯木枝和一大塊木頭，把火給升了起來，我拿起了一個鍋子，把酒都倒了進去，在寒冷的夜晚，有碗溫熱的好酒，你說多好對不對？”阿災對小偉笑了笑，接著又說：”其實我們都知道，今晚沒把這瓶酒給喝完，可能就會浪費掉了．”

阿災：”酒燒好了，我們就這樣乾了乾，一口接著一口，說著好多以前的故事，我們都笑的好開心，直到那火終於熄了，我們才站起來想走回帳棚，誰知道，這時酒力一發作，我怎個頭天旋地轉的，漢龍想撐住我，但他也禁不起，我們就這樣亙相抱著跌了一地，突然不知為什麼，我像是大哭，又像是大笑的，漸漸的沉入了黑暗．”

小偉透徹的眼神，靜靜的瞧著阿災那複雜的臉龐：”然後呢？”

阿災呵呵的笑了起來：”結果隔天醒來時，我已經在帳棚裡了，發現我還活著，我高興衝出去，那時漢龍也興沖沖地跑回來，對我叫：快，有條出去的小路，我們還可以走，於是我們趕繄收了營帳，不時還看看昨晚那山崩的可怕痕跡，以及後方那搖搖欲墬的山壁，我們終於逃了出去，嚇死了！”阿災突然大笑了起來：”那個死漢龍，一邊跑還一邊告訴我：你知不知道，你昨晚一直抱著我大哭，還告訴我很多事哦！你知不知道啊？我突然臉白的跟粉筆一樣，不停的追問他，我到底講了什麼鬼東西！”

”那你到底講了什麼？”小偉好奇的眼睛張了好大．

阿災：”我哪知！那個死傢伙，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壞，都幾萬年了，他就是故意不告訴我，每次我問他，他那個笑的臉神，我看了就想扁他！！！”


夏夜的鄉下是如此安靜，有著蟲鳴，遠遠池塘的流水聲和月娘緩緩滑動的細碎聲．這水氣的黑幕罩著這片寧靜平安的鄉間，和那門口昏黃的小燈，和那兩個男人的笑語，和那清脆的玻璃踫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