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來到宜蘭的第一個班級，校刊社的孩子問我對這個班級有什麼看法？

我說：「這是一個又認命又可愛的班級。」

為了段考前的衝刺，我規定全班要在段考前的星期六到校讀書。全校沒有班級這麼做，但我知道孩子們在家一定也不會讀書，我著實放心不下，只好硬是叫他們來學校讀給我看。

第一次段考前的週六，大伙兒表現得還不錯，在時間上控制得很好，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中進行。我很開心，趁著天氣好，也讓孩子出去跑跑動動，活絡一下筋骨。

怎知第二次段考前的留校衝刺卻變了調。

老實說這一次到學校來讀書的同學比較多，但大部分同學都遲到。請已經到校的同學們call那些還沒進教室的，有的說在校門口了，有的竟然還在睡覺。同學們三三兩兩地進教室，規定八點前要進到教室安靜讀書，竟然有人十點多才來。

想著同學們來學校讀書的精神、態度這麼差，就讓我十分難過。人都是這樣子，沒把話講出來，自己一個人悶著一直想，總是會往壞處去思考。一直往牛角鑽的結果，我只想跟學生說：「讓老師傷心的最好方式，就是你愛來不來的態度。這根本是把老師的用心放在腳底下踩，而你們大家今天做到了。」我光是想到這些就受不了了，拼命不讓眼淚掉下來，因為我坐在講桌，面對的是台下正在埋頭讀書的同學們。

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發現老師怎麼不像平常一樣會開玩笑地挖苦那些遲到的人。面對有些還知道自己晚到而來向老師道歉的同學，我也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就低頭看書了。

我不知道怎麼去收拾自己一廂情願的熱忱。一味地責怪同學不準時根本無法撫平自己激動的情緒，我知道自己是拿熱臉去貼學生的冷臉，學生根本就不會領情，心不甘情不願的到學校，他們會遲到其實是可想而知的，人會出現，就不錯了。

是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唯一能怪的人是自己，一切不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嗎？是我叫他們來學校讀書的，他們並沒有想來，而他們能配合出現就不錯了，我還要要求什麼？

如果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要付出的，那我的付出，是不是也注定要包含這些淚水？

講桌前的學生拿著課本要問我問題，我的頭抬了起來，眼眶撐不住淚水，我又低頭，轉身離開教室。我躲到廁所盡情宣洩情緒，很怕學生發現。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他們說你們傷了老師的心，因為我只要一掉淚就無法言語，而一想到學生無所謂的態度，一想到平常跟我很好的孩子，都九點了卻還沒到校，平常是在老師面前裝乖嗎？還是做作得只想討老師歡心呢？想到這一切一切，只會讓我掉眼淚。

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再度回到教室。還好，沒有人發現。我繼續讀自己的書，但終究沒辦法專心。中午時分，孩子的午餐根本沒訂，因為他們遲到的關係，導致一整天的行程全都打亂，我無力再罵什麼了，就放孩子出去吃飯。

一直到中午，我才慢慢恢復理智，才有辦法想接下來要怎麼辦。

然後，約好的下午一點半回到教室，有一半的同學還是遲到了。我這才知道，他們根本不把早上的遲到當一回事，還有人說老師感冒了，怎麼一直在擦鼻涕。我冷冷地說我沒感冒，但學生還是聽不懂。

是啊，他們哪會懂，眼淚往後流，就會從鼻腔出來，我第一次壓抑情緒到如此高的境界，相信下次我一定可以再控制的很好。而老師的心，也會在一次一次的磨鍊中，更加堅強的！

故事的尾聲，是我終於深吸一口氣，很鄭重地跟孩子們說他們犯的錯，我說：「你們該學的有兩點，第一，記得要守時，因為只要有人遲到，所有的行程都會延宕；第二，請尊重老師，老師是長輩，請勿讓老師等你。」

雖然平常我壓根兒沒有長輩的樣子，但是看到同學們在聽老師訓話時乖乖的表情，還能說什麼呢？眼淚不是流給學生看的，只有我自己知道，當我為他們掉下第一滴淚的時候，他們早已在我心深處生根發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