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 Father

其實我跟你不熟，因為我在這裡寫 Father而不是 Daddy，但我無疑是你兒子，不是

只有我們長得很像而已。

在台北生下我，一直到我開始有幼年的記憶開始，我似乎都沒有見過你，那時你在金

門服役，還是馬祖？

總之，從我的生命開始有記憶的地方，是嘉義那純樸的小鎮，那時生命裡只有外公，

外婆，以及剛出生的表妹。

但你終究還是出現了。

外公家有一個長長的樓梯，我站在樓梯口，看著你跟母親走上來把我接回台北，之後

我的記憶，就拉回台北了，但我依然看不到你，你在金門？還是馬祖？

後來跟老媽求證，我出生以前你在金門，出生之後，你就被調到馬祖當營長。

那時對你的印象，就是，你是一個軍人，我還小，坐在客廳的地板上，然後門突然打

開，穿著軍服的你，走了進來，笑著對我說「兒子。」

後來妹妹出生了，你被調回三軍總部，在龍潭，離台北很近，但一個禮拜就只能見你

一次，就是禮拜六早上你從部隊回來的時候，有帶禮物給我嗎？

也許有，但我不知道，因為你總是打麻將，一堆叔叔伯伯總是在假日的時候來我家打

麻將，所以不要懷疑，你兒子真的在國小的時候就會打麻將了。

懂事以後，我自己定義那所謂你給我的第一份禮物，是我國小二年級的時候，你買了

小說給我，是東方出版社的西遊記上下兩集，文字旁有標注音的小說，第二本是三國

演義上下，第三本是楊家將...

一個禮拜一本，你說這些書是你在部隊裡的圖書館裡買的，軍人買有打折，我說我很

喜歡看，因此你就一個禮拜買一本給我，並在每本書的書皮內頁，用你端正的自己寫

了一段話給我，還記得三國演義那一本，你寫了

「願吾兒思考如孔明，待人如玄德，剛膽如子龍，對待兄弟如雲長。」

最令我敬佩的，這些文字是用毛筆寫的。

從此，我的書架上集滿了東方出版社的中國古典小說集、偉人傳記、亞森羅蘋，直到

我四年級時你從部隊退伍，還記得那時你是上校，但你也從此沒買書給我了，不過沒

關係，老媽有給我零用錢，書我後來都自己買，雖然有時候會拿去買漫畫。

退伍後你也沒閒著，跑去上海做生意，搞了半年，失敗回台灣，那時我小六，後來跑

到台中開了工廠當老闆，最後生意更是失敗，導致全家破產，母親也在那時得了癌症

，你也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我不是很喜歡你，那時候，我甚至還跟你打架，但你硬底子的，我打不贏你。

那時老媽哭著叫我們不要打架，我們也就停手了。

真糟糕，那時，我高中剛畢業。

後來到了高雄念書，第一次放暑假回台北的時候，發現你受浸成了基督徒，我也跟隨

你的腳步，成了基督徒，就在我大一的時候。

你改變了，真的，所以我又開始慢慢的認同你。

我退伍後，雖然不常跟你說話，到了父親節，買刮鬍刀、領帶、皮鞋送你已經是我所

表現出來的最大限度，偶爾，也會陪你喝喝啤酒，喝喝威士忌，平淡淡的度過夜晚，

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沒跟你man's talk過吧。

你年輕的時候風流嗎？輕狂嗎？為何選擇去陸軍官校，如何跟老媽交往的？還交過幾

個女朋友，有心痛過嗎？

我都不知道，但相信，那些風景，都刻在你自己的眼裡，那是你的人生

在弟兄姊妹的眼中，你也是一個令人敬佩的大哥，號召力十足，大家都很喜歡你，感

覺還不錯，我以你為榮。

2011/3/24

你診斷出肺腺癌末期。

因為老媽之前也得過乳癌，但十年過去了，還是活得好好的，因此我對你有信心。

2011/6/20

吃了三個月的標靶藥，腫瘤變小了，我們也都很開心。

這三個月，我們家老是塞了滿滿的人，可見你的超人氣。

2011/8

你開始咳嗽卻死撐不去看醫生，我很火，罵你，後來你乖乖去檢查，癌細胞轉移了。

2011/9/16、17

回到家的時候知道你住院了，我原想洗完澡去看你，誰知，洗到一半，我突然感冒到

四肢無力，骨髓、肌肉痠痛，全身發函，老天，9/17是我的生日。

後來撐不住，跑去掛急診，搞到半夜三點，因此，我的生日就在醫院度過了，那天，

也是你最後一天在家裡的日子。

2011/9/22

你住進了加護病房。

2011/10/13

我簽下了放棄急救。

2011/10/15 AM 2:30

您，睡了。

現在是11/14，一個月過去了，我一直想，我跟你說的最後一句到底是什麼呢？

後來去醫院看你，由於身體虛弱，只會嗯、喔、好的應聲。

我拍了一下你「喂，撐住阿，你男人耶，加油，沒問題的。」

「好，沒問題。」我記得，那時你有握拳，好像在對我說你有信心，我就當這是你對

我的最後一句話，OK吧。

終究，你還是睡了，我扛起了一家之主的責任，傳承，是我生命中的一個新的領悟。

遺憾，沒能讓你看到我結婚，你一直很想主持我的婚禮，抱歉，拖太久了。

遺憾，你想要抱孫，抱歉，沒能來得及。

遺憾，沒跟你真正的表達說我愛你三個字，抱歉，我老是用拐彎抹久的方式表達。

遺憾喚不回你，人也不能活在過去。

但我確定，我眼裡的風景，曾經有你，刻劃在我的眼中，一輩子也不會忘。

我知道，年輕時的你，為了這個家的付出。

我看過你在金門時，親自用筆寫個老媽的情書，寫的很棒，字跡工整，雖然信紙泛黃

，但老媽都留著。

我也知道，你為了弟兄姊妹兩肋插刀，大家都很愛你。

更記得，小時候，你難得來看我運動會的比賽，雖然我一點都不怕，但你還是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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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男子漢可以接受失敗

　　　　　　　　但不能害怕上場

By Dad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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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像男子漢

你教我的

願您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