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才能不被老闆傷害?——[莊子與你]63
……彼且為嬰兒,亦與之為嬰兒;彼且為無町畦,亦與之為無町畦;彼且為無崖,亦與之為無崖。達之,入於無疵。汝不知夫螳蜋乎?怒其臂以當車轍,不知其不勝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積伐而美者以犯之,幾矣。汝不知夫養虎者乎?不敢以生物與之,為其殺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與之,為其決之之怒也。時其飢飽,達其怒心。虎之與人異類而媚養己者,順也;故其殺者,逆也。夫愛馬者,以筐盛矢,以蜄盛溺。適有蚉虻僕緣,而拊之不時,則缺銜毀首碎胸。意有所至而愛有所亡,可不慎邪!」(〈人間世〉第三段)
蘧伯玉跟頻闔提示了對待暴君的態度總原則「正汝身」,和行動準則「形莫若就,心莫若和」之後,便進一步通過比喻與描寫來說明實際上的事暴君之道。在此,課題重點集中在如何保護自己不被傷害;做法關鍵則無非扣緊一個「時」字,也就是事事都要拿捏分際,應幾而行,適可而止。
為什麼重點要落在自保呢?事君之道不也該為國為民而將自身安危置之度外嗎?則因這一段和前兩段不同,在於顏闔所事的衛靈公太子,還不是在位之君,所以無國事成敗問題,只有教他成為好國君問題。這時重點便當放在保護好自己的有用之身,才能善盡教導之責上面了!
於是蘧伯玉繼續說:「和他相處,凡事都要循循善誘,順著他的毛去摸,以免觸怒了他,你就反而無法教他什麼了!他像嬰兒般無知,你就也用童言童語去哄他;他生活言行毫無規矩,你也就少用社會規範去勉強他;他行事隨興漫無邊際,你不妨也就像衝浪般跟著他浮沉。總之就是不要跟他硬碰硬。像螳螂身在車行軌道上,車子來了不知躲開,卻奮臂抵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不能勝任的,反而糟塌了牠強壯的臂膀,不是很可嘆嗎?所以你也要當心別學螳螂的愚昧,如果你不自覺地誇耀你的才能而讓對方不爽,那你的命運就會跟那螳螂差不多了!
我不妨再舉一個例子:你知不知道養老虎的人是怎樣餵養老虎的?他們不敢拿活的動物去餵,就是怕老虎在殺死動物時會激發出怒氣,就算是把要餵牠的動物宰殺,也不敢拿整體去餵,就是怕老虎在撕裂動物身體之時也還是會激出怒氣。而且餵的時機也要拿捏,飽時牠不想吃,太餓時牠也會動作暴烈,總要掌握牠的情緒,適時餵養才好。老虎跟人不同類卻會討好養牠的人,全因餵養者能順牠的性情,所以養老虎的人會被老虎傷害,也全因不知順應罷了!而且所謂順其性情,是絲毫都不能怠慢的。例如有人對他養的馬愛得不得了,會用特製的容器去服侍牠拉屎撒尿。這時偶然飛來一隻蚊子停在愛馬的皮膚上(「僕」,附著也。「緣」,表面也。)他一時情急出手去拍打蚊子。卻不想馬受驚發怒,竟把口勒(銜)、籠頭(首)、肚帶(胸)都崩斷撞碎了!其實那主人本來是愛馬的,只不過一時專注在打蚊子,竟就來不及照顧愛馬。所以,你侍候脾氣暴躁的主人,能不倍加謹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