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17 19:47:58曾老師的學生

情慾是假我的極致形態——[自我是什麼東西]15

         上文提到真我假我之辨就看人的自我本質上是愛的主體還是慾望主體。而不幸世人多半向外追求自我的肯定,遂不免多是慾望主體。而外逐的慾望大體有三,就是物慾、權力慾和情慾。
        前兩者其實密切關連於人的求生慾望,就是羅斯福總統標舉的四大自由的前兩項:免於匱乏(吃的、穿的、用的等等民生基本物資不虞匱乏)與免於恐懼(要活在一個安全的環境,生命可以得到存活的保障)的自由。也就是馬斯洛「需求層級理論」的最初兩層:生存的需求與安全感的需求。這兩者可以合稱為基本人權,也就是生存權,這當然是毫無例外人人都要有的生存條件。
        如果僅止於求生存,這何止是無可厚非,根本就是人生正大光明的追求。但如果已經吃飽穿暖了,已經活在一個文明的社會有公權力的保護了,卻還是順著這兩項需求無限向外追逐,那就由生理上合理的求生慾望變質為心理上渴求自我證明的假慾望了。此所以為假,就在他追求到手的物資,目的並不在消費以維生,而在佔有以炫耀,如豪奢的飲食並不在填飽肚子而是意在「我吃得起」,就更不必說台灣近來的豪宅風(瘋?)了!
        然後,由實的消費(因肚子餓而吃)轉為虛的消費(因心理滿足而消費),進一步就會由消費物轉為屯積物、控制物,亦即並不真去消費享用物資而只是擁有一種消費享用的可能(據說許多豪宅都沒人住,或者都只有外傭在住),於是物慾也就升級為權力慾了!乃因事實上既已吃飽,再用吃來炫耀自我其實是划不來的,因為會吃撐會吃出許多病痛。遂不如逕用可能惺的掌控來炫耀自我來得更為切要。換言之,藉物慾來填自我的黑洞,還是假我的初級形態;藉權力慾來自我膨脹,才是假我的進級形態。所以一般小民、女性,多耽溺於感官之慾,梟雄們玩的可是呼風喚雨的金錢與權力啊!
        至於情慾,則是假我的極致形態。在這裏,假我一方面是向外追求到盡頭了,那就是求愛;但另一方面卻弔詭地迂迴到自己身上,那就是凸顯出自我的空虛、黑暗、飢渴。
        所謂追求到盡頭,就是指所有對物的控制、佔有,最後都不如控制人來得更難也更有成就感,所以小民消費物,富豪控制資源,獨裁者則控制人民。但在所有對人的宰制中,最難也最有成就感的就是宰制情人,乃因你不能用剛性的權力、威嚇去控制,因為情人不吃這一套,你只能用柔性的寵愛,取悅,縱容來留住她。所以才有周幽王舉烽火以悅褒姒,唐明皇大封外戚以悅楊貴妃等等事例。
        但也就在這裏,讓連雄霸天下的梟雄都不免察覺權力的盡頭其實是空虛的事實,而真能補此空虛的原來還是人與人間的情愛。我們由此知為什麼許多叱咤風雲的人最後會折損在一個小女子手上。而所以仍不免折損,則因為情愛是不能用控制、佔有、征服的手段去獲得的,而他們忸於故習,遂不但得不到真愛,反而暴露出他生命內部的黑暗荒涼,而證明了他的生命原來正是假我的極致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