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逝。誓


記憶，隨時間淡忘
悲傷，也隨風飄散

過往，如雲煙
你存在的事實，無人知曉

至少，讓我以誓言
記住你那已逝去的笑容......



在一個漆黑寂靜的夜晚，只能聽見窗外一陣陣呼嘯而過的風聲，在貼身侍女為我褪去衣裳後，閒聊的我便側倚著床看著那微弱的燭光在風中搖曳著，看著、看著，漸漸的想起那塵封已久的記憶......

一個令人快樂卻又痛苦的過往......



遙洛朝，墨霽三十八年，蒼凌宰相家


「湘哥哥～我想吃糖葫蘆。」


當時年僅六歲的我，不論走到哪，哥哥那比我大的手總是會緊緊的握著我，就好像深怕我走失似的。

身為閨院大小姐的我當然不可能跟哥哥一起到市集上買糖，然而我總是任性的向他要求，吵鬧、哭泣、惡作劇......用盡各種方法煩他，只為了讓哥哥帶我上街，而哥哥卻從不怒罵我，只是一邊無可奈何輕輕的搖著頭嘆息，一邊替我善後，最後再絞盡腦汁用易容或變裝......等等方法帶我出去。

每當我因為吃到糖葫蘆，滿意的露出笑容時，哥哥總是會寵溺的對我一笑，然後再順勢揉揉我的頭頂，而我就會抱怨哥哥弄亂我的頭髮或故意生悶氣，當我一直不理他時，哥哥就會苦笑著向我賠不是，再趁機把我抱起來，一路上嘻嘻鬧鬧的回到家。

在我十歲時，有一次被父親跟母親發現，他們訓斥了我們一番，並毒打了哥哥一頓，理由是哥哥不懂事，只會帶壞妹妹；而我卻只被罰抄寫經書，雖然我沒有看到過程，但是當我看到那一道道傷痕時，我還是忍不住落淚，然而哥哥卻只是安慰我，不怪我也不罵我......

「這傷很快就好了，一點也不痛呢！幸好被打的只有我，改天我們再一起上街買糖葫蘆......」

話還沒說完，我便嗚咽了起來，而後哭倒在哥哥懷中，他抱著我一句一句的安慰著......

我不知道後來是怎麼一回事，當我醒來時已經是隔天早晨，而我躺在床上。昨天的事從頭到尾，我只記得哥哥答應我，要在今晚送我禮物，其他的什麼也不記得。

當天晚上，窗外的月光若有似無的透了進來，風蕭蕭地吹，看起來天氣不怎麼好，果不其然，稍晚便下起了雨，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著哥哥，怕哥哥在來翠竹院時遇到什麼事情......終於，哥哥他來了，我欣喜若狂的衝上去抱著哥哥，直到哥哥尷尬的咳了幾聲，我才赫然鬆手。

此時月光隔著雲層朦朧的照在庭院中，竹子在風的吹襲下沙沙作響，屋內僅有微弱的燭光照亮我們，哥哥從懷中拿出一對鐲子，一只鐲子給我，另一只他帶著，他說這是我們身為兄妹的信物，另外他又送我一個髮詹作為我的生日禮物，我本來想說些什麼，但是他打斷我的話，他說了很多，但是我幾乎都聽不懂，什麼修練、什麼師傅......最後我只知道，他要離開我了，我死命的抓著他、纏著他，我哭我鬧......

隔天醒來，我依然是在我的床上，印想中我緊緊抓住他的衣襟，是什麼時候？！不願相信的我翻身而起，赫然－－「匡啷」，一只鐲子跟髮詹從我的懷中掉了下來，看著物品我不敢置信地搖著頭，接下來我的視線模糊了起來，這是為什麼呢？我問著自己，不明瞭該如何反應......接下來的幾天我不吃也不喝，儘管母親求我，父親威言相勸，都無法讓我吃飯，最後母親甩了我一巴掌，告訴我要是我死了，以後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哥哥，這句話才徹地讓我驚醒，想起哥哥當時叮嚀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看著眼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雙親，我羞愧地低下頭，願意好好吃飯，只期望哥哥能盡快功成，然後回來跟我玩。

時光飛逝，幾年後，哥哥通過武官測驗，在立了一些汗馬功勞後，光榮地以將軍的身分回到家鄉。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我立刻迎到門口，只願好好地抱住哥哥，但是當我這麼正要這麼做時，只聽見下人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說「大太太真是好福氣，嫁得我們家的少爺，聽說是少爺師傅的女兒......」，當場我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不願相信這是真的，難道說......？哥哥娶親了？

當我急忙地奔向大廳時，正要看個清楚時，一不小心滑了一下，眼看就要撞上哥哥身旁那一位有著大肚子的少婦......此時哥哥急切地將我推向旁邊，並轉過身輕聲地在那位少婦的耳畔說著，而那少婦只是微微一笑，搖搖頭，然後將視線移往我的身上。

「御兒呀，怎麼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還是跟以前一樣跌跌撞撞，小心一點，要是撞傷了妳大嫂那該怎麼辦？」父親向我投來一個責怪的眼神

正當我想要反駁時，在聽見＂大嫂＂這一詞，忽然矇了，還來不及整理思緒的我，依稀聽見哥哥的怒吼聲，轉過頭去，我愣愣的看著他那漂亮的嘴，說出了不同於以往關懷的話語，而是犀利地言語時，我錯愕了。那晚，我一哭在哭，接下來嫂子住在我家的那幾個月，不知道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不知道那幾個月我到底是如何平復心情，只記得當時我時常耳聞大嫂會無緣無故受傷，還說半夜房間鬧鬼，在哥哥擔心大嫂精神上、心理上無法負荷的情況下，終於在某一天決定回京都好好調養身心。

不願就此別離哥哥的我，藏身於馬車的某處，不讓他們發現，但是正當車子行進到半路時，卻聽到吵雜聲，在馬車停下來時，我礙於好奇心的驅使下，我躡手躡腳地鑽出隱密處，沒想到，卻被那群包圍住馬車的人發現，哥哥驚訝的看著我，就在此時，對方的刀子就要落到我身上時，哥哥硬是用身體替我擋下這致命的一刀，然後放著嫂子在另一旁與其他人力拚。所謂寡不敵眾，懷著胎兒的嫂子，終於體力透支，眼看嫂子就快被團團包圍的人刺傷，我只能在一旁乾著急，正當我想要前去幫嫂子時，卻看到哥哥含淚跟大嫂互相點頭似作別離，便帶著我殺出重圍，跳上馬後遠離那裏......

在馬上，我打破這恐怖的氣氛，「哥，對不起，都是我......嫂子才會......」在逃跑的路上，我一直道歉，一直哭，然而這次跟往常一樣，哥哥安慰著我，直到我們過了幾分鐘後，突然「蹦－」，哥哥墜下馬去，藉由月光我才發現剛剛哥哥為我擋的那一刀竟如此駭人，從右肩直到左腹，我急著要替哥哥止血，但血只是越流越多，從沒見過這種場面的我也不知如何處理，看著哥哥慘白的臉龐，我越哭越激烈。

哥哥似乎知道安慰不了我了，也只好改口輕輕地跟我說：「在我死後，千萬不要自殺，這不是你的錯，千萬要好好活著，然後希望你可以把你大嫂的屍體跟我一起埋葬，我很抱歉未遵守我們的約定，也未跟你先說就娶妳大嫂......咳咳.......」

聽到這我搖搖我地頭，哽咽著「這並不是哥哥的錯.....一切都是我太任性了.....」

哥哥再一次也最後一次寵溺地對我笑著，說：「還記得那晚我送妳的禮物吧？要一直帶著喔，不然我以後就不帶你上街，看，我也一直帶著呢......」話還沒說完，他的眼神就渙散了，一直到他吐出最後一口氣息，他都一直笑著，而我為了永遠記著他的那抹笑容，我一直不敢流淚，只是不停地用手擦乾淚水......




「娘娘，您還沒睡下嗎？」突然，一聲聲音把我從記憶的深處喚了回來

不待我說話，侍女又自個說了下去，「娘娘，外面已經在滴雨了呢，您也快些歇息吧，我替您將這燭給熄了吧」說完，便要傾身吹熄......

「不」我制止了她，說到：「讓它亮著吧，也不必將紗簾放下，就這樣就好了」侍女聽罷，便退了下去。

看著戴在手上的玉鐲，我輕撫著玉鐲自言自語道：「讓我在這樣的夜晚再一次......再一次任性......讓我好好地聽雨到天明吧」鬆開頭髮，拔下髮上的髮詹，我緊緊的握在手中，久久不能自已......



這樣的夜晚你看到了嗎？湘哥哥，我有好好的活下去，現在的我是遙洛朝中的皇后，我嫁給了當今的帝王－－洛風。哥哥你不用擔心，風他對我很好呢，可是跟哥哥有得比喔！

哥哥，我想我還是無法忘懷那一次的事件，但是，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忘記，因為有了那一段刻苦銘心的傷痛，我才會更記得你，我不希望在我忘卻傷痛之後，已經被世人遺忘的你，也被我忘了，如此一來，有誰會記得你呢？

所以請再讓我任性一次吧，讓我徹徹底底的將你記在我的靈魂深處，直到我走向死亡的那一刻，再次與你重逢。




淚似翡翠，愁如柳絮，灑落飄搖斜風雨。

風舞撩亂，繁華盡落，依依夢裡無尋處。



我願在此短暫的一生中，用生命紀錄著你的笑容，直到迎向黑暗的盡頭





＊　＊　＊　＊　＊　＊　＊　＊　＊　＊

＜創作背景設定＞

同樣的夜晚憶起了故人，雖然此篇文章或許略顯交代不清，其實中並未說明清楚兄妹的情感，只稍提到＂信物＂，其實代表的即是兄妹彼此喜歡的情愫，然世俗的倫理、父母的反對，才會使哥哥毅然決然扼殺此愛苗，但是文中以妹妹觀點出發，而妹妹因為年紀小，所以沒有描述的很清楚，表現出妹妹的天真，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單純喜歡跟哥哥在一起，直到到了青春期才發現，也才有了後面的另一個安排。在哥哥帶回大嫂後，妹妹過於哀傷，心情接近憂鬱，行屍走肉不知自己做了哪些事、吃了哪些飯，所以文章中雖有安排其大嫂受傷、精神上的傷害，但未明說是妹妹所做，因為此篇文章是由妹妹的記憶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