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01 21:26:53阿克

(慶涼)ㄧ聲嘆息(1) BY rimy

   Keita,你要是覺得害怕。那就朝右看。
      那樣你就能看見我了。
                  ——千葉涼平。

我和千葉涼平的緣分,是從兩個人在宿舍走廊上踢到處亂滾的甜瓜開始的。


當時我被舞蹈老師ken領去見我的新partners。那個時候我13歲出頭,留著一頭半短不長的頭髮,一天到晚穿著寬大的風衣。這麼做的理由是:當風衣被風吹得鼓鼓的時候,我就會感覺到自己具有一種莫名的強壯。但是當日晴空萬里,一絲風也沒有,這件質地柔軟的風衣可憐巴巴地貼在我身上,顯示出我又高又瘦的身板。這使我對見partners所懷有的那股相親般的熱情大打折扣。心情十分的鬱悶。



踢甜瓜的事情是這樣的。我和ken走進宿舍樓的時候,ken突然朝走廊上大喊了聲“Ryohei!”,走廊上一個男生回過頭來,有點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朝我們這邊走過來。老ken對我說:“Keita啊這個就是你的搭檔千葉涼平。”



我仍然很清楚的當時的情景。他留著一頭半長不短的黑髮。在他朝我走過來的同時,那些頭髮在他腦袋上柔柔地飄揚,像水草一樣,很好看。他手裏拎著一個大號塑膠桶,裏面放著剛洗完的濕漉漉的衣服。衣服的上方堆著三個圓而且嫩黃的球狀東西。等他走近了我才看清那是三個甜瓜。


然後他放下桶,向我伸出手,蒼白而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笑容。


我們正準備開始說些“您好啊”“請多指教啊”之類的廢話。這個時候事情發生了,涼平桶裏的三個甜瓜似乎在被放下的那一瞬間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刹那間異軍突起,紛紛從堆放的衣服上滾了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三個方向飛奔而去。我和涼平愣了一下,同時拔開腳步上前攔截。只可惜我們對瓜的落點的判斷不夠準確,搶斷接連失誤。但是這也不能否認我對涼平的腳法還是相當讚賞的。因為我眼看著他將一隻甜瓜攔下,然後一腳怒射將其踢回塑膠桶附近。只可惜這腳力量太大,甜瓜擦著塑膠桶的邊緣滾向更遠的遠方。於是我們拔腿再追……



龍一的描述是:當時他走進宿舍大門,看見兩個傻瓜追著三個傻瓜在走廊上傻乎乎地跑來跑去,其中一個臉上還帶著傻到不能再傻的傻笑,然後老ken走過來告訴他,那個笑得最傻的就是他們未來的主唱橘慶太。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前途籠上了一層濃濃的黑影。


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要笑。


因為開心吧。


也就是說,涼平給我的感覺是開心。


這個結論讓我像個白癡似的更加開心。

       *       *       *
 

後來我們三個傻瓜就湊在涼平的房間裏吃那三個傻瓜。

都是12,3歲的年紀,就算是撇開音樂話題也不會少,所以雖然是剛見面大家也聊得很high。


涼平的房間給我的第一個印象是田鼠洞……這不是說他的房間光線不好,他的房間朝南,空氣陽光都不錯。但是讓人震撼的是在這個最多不過4個平方米的小房間裏居然堆下了山一樣高,海一樣深的東西。這裏的東西好像比我這輩子見過多所有東西加起來還要多:床,書桌,音響,遊戲機,一個碩大的放CD的箱子,一隻碩大的Teddy熊,N個碩大的餅乾桶……如果說這一切的一切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的話,再加上一張碩大的白色破沙發就絕對讓人觸目驚心了。我和龍一走進他的房間就必須直接爬上床。


我坐在床頭,牆上貼著斯托伊科維奇的海報,還有一些小照片,可能是他的家人,我還找到了幾張龍一的照片。我想起在我過來之前他們已經在一起練過一段時間了。


“Ken說搭檔之間要盡可能熟悉,所以可能我還得貼幾張你的照片上去。”涼平聳了聳肩膀。


我說:“無所謂。”想了想又說:“不妨把我整個大活人擺設在這裏,效果絕對完美。”


後來想起來,年輕就是年輕啊。以為一切都才剛剛開始。以為只要一步一步的來,總有一天能夠功德圓滿,海闊天空。

那時我根本就沒有想到,有些事情,還未開始,就已經註定。


啊,對不起這有點兒玩兒深沉。我這年紀真不適合玩兒深沉。
  
涼平的甜瓜無敵的好吃。
       *       *       *
 
那段時間我們都很熱情高漲,熱情高漲地參加訓練,同時熱情高漲地翹訓練,熱情高漲地打遊戲和踢球。然後聽老ken熱情高漲地痛駡我們。



老ken似乎是罵我罵上了癮,一開始他說我的動作僵硬的像木頭。過了幾天他又覺得這似乎不足以表達他的悲憤,轉而說我呆滯得像永樂大鍾,最後他索性罵我像富士山一樣巍然不動。如果說偶爾的斥責可以激發人的鬥志的話,罵到這個程度也只能讓人絕望了。所以直到今天我的舞蹈仍然像永樂大鍾,那少數幾個撐門面的動作還是涼平搬著我教會的。這個事實令老ken萬分的沒面子。為了彌補對他的歉疚現在我有事沒事就對記者說我最崇拜的是da pump裏的ken。



我崇拜他個頭。


不過那個時候我對涼平倒是完全可以用崇拜這個詞來形容。畢竟留下來加練這種壯舉似乎只有他做得出來(涼平對舞步的要求精確到毫米),我和龍一將其驚為天人。他老是語重心長地對我們說:


“小孩子要乖啊……”



他比我們兩個都大。




這真的是很沒有面子。

       *       *       *
我們的訓練房後面有一塊空草地,被我們拿來踢球。這塊草地面積狹小,而且上面總是零零星星地放了些建築材料。前者造成了我們跑動範圍狹小,後者造成了我們盤帶過多。當然除卻這些毛病這還是個很不錯的場。我甚至一點都不懷疑這裏可以出個世界巨星什麼的。



三個人踢球沒有分組的必要,所以我們大多數時間持續著意甲式的混戰。有時候老ken也興致勃勃地跑來加入混戰。他的腳法其爛無比,大多數時候被我們默認為場上的一根活動門柱。這也令他萬分的沒面子。


我記得有一次,就一次。那個時候我們剛剛踢完球,我一身大汗坐在草地上喘氣。我看見涼平手裏拿著一個空礦泉水瓶子走過來。我以為他來找我要水,正準備把我的水瓶丟過去。但是他沒有,他走到我面前,把那個空瓶子舉在我的頭頂上,然後說:“朝上看。”


我抬起眼睛朝上看,透過那個小瓶子。我看見東京的上空,乾淨得沒有一絲雲彩的藍色天空。這在當時的日本很少見。現在也很少見。


然後我聽見他說:


“我把天空送給你。”


我把天空送給你。


我接過那個瓶子,怔怔地望著涼平。陽光落在他微笑的蒼白的臉上,卻好像突然變作月光了似的。我愣愣地望著。我突然覺得那麼開心。就好像一口永樂大鍾被白白地懸掛了那麼久,突然被敲響了一樣。 我幾乎要流出淚來。



很的,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過那麼藍的天,沒有那麼開心過了。

        *       *       *

訓練房的後面有一條瀝青鋪的小路。每天晚上訓練完我們都要走過這條路回到宿舍去。這條路的兩邊是建築工地,一連很多年都是。這在當時的日本很一般。這些工地在夜裏像亂墳崗一樣寂靜無聲。我們三個人就如同穿行其間的孤魂野鬼一般,打著長長的哈欠,在路上慢慢地走,用嘶啞的嗓音懶洋洋地唱Forever Memories。我敢打賭任何公司見到我們當時那個樣子絕對不會再考慮與我們簽約的可能性。



龍一曾經建議過哪天晚上來這條路上裸奔,但是這個建議很快被否決了。原因是這條柏油馬路的路面上嵌滿了碎玻璃片。這些玻璃片在路燈發出的橘黃色光輝下熠熠生輝。好像落在地上的星星,十分美麗。



在那段歲月的每個夜晚裏,我們就這樣形象敗壞地唱著Forever Memories。日復一日地從這條閃爍著星光卻佈滿玻璃渣子的路上走過。日復一日地在靜夜的歌聲中感受著自己漸漸變化的聲線。日復一日地根據路面上的身影計算著自己身高的增量。



在那個14歲的夜晚我猛地抬頭看著天空中甜瓜般大而明亮的月亮。一股巨大的茫然在刹那間湧上心頭。我有一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難道這麼多年,這麼多事,就這樣過去了?!


我在夜風中望向涼平,他也望向我,他目光堅定,淡泊卻深刻。我從那裏看到明天,以及更遠的……


龍一還在用低沉的嗓音唱著:


現在時間流逝 成為回憶
另一天又再開始
比什麼都重要
比誰都更深愛你……


他的聲音剛從嘴裏發出來,就不知被夜風吹到哪里去了。我和涼平就這樣聽著,聽著。
沒有說話。

       *       *       *

九周沖繩舞蹈大賽。

老ken跑過來敲敲我的腦袋:“小子,別緊張啊。”


我說:“不緊張不緊張。”


龍一跑過來拍拍我的肩膀:“緊張也沒有用,沒用啊,兄弟。”


我說:“去死吧。”


涼平說:“想哭就哭吧。”


我就抱著他大哭了一場。


我也不知道我一個大男人哪來那麼多眼淚。(14歲不算大男人?沒關係,這也不妨礙我是個男人對吧。)怯場這種事情我這輩子想都沒想過。可是事到臨頭才發現我有那麼多東西無法割捨不能失去。比如音樂,比如舞蹈,比如……好吧,比如涼平。



涼平一邊拍著我的肩膀一邊對我說:“別怕,你要是覺得害怕。那就朝右看。那樣你就能看見我了……”

 

賽後評委對我們的表現大為滿意。他們尤其讚賞我演唱過程中驀然間向右轉頭這個動作。說這個pose充滿美感和力度,在向右轉的同時我的頭髮十分優雅地飄揚起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十分美好,震撼心靈。老ken也對永樂大鍾的創造力表示歎為觀止……


我們從8000多個參賽者中脫穎而出,成為參加決賽的唯一一個男生組合……
老天作證,我只不過是想看看涼平而已……
 
       *       *       *
那天晚上我們鬧得很凶,就差上房揭瓦了。到了半夜3點的時候老ken穿著褲衩沖出來怒吼:“你們是不是想明天打掃廁所?!!!”我和龍一頓時心膽俱裂,連滾帶爬地收拾東西準備打道回府。然後我發現涼平已經靠在那個破沙發上睡著了。
我吃力地把他拖到床上的時候(涼平和我差不多重!),龍一已經disappear了。我憤怒地將一床被子堆到涼平上面,正要出門,突然想起這樣會不會悶出人命。於是我再折回去幫他把被子從頭上拉下來。


就在我拉下被子的時候,涼平幹出了一件讓我發瘋的事情。
他拉下我的腦袋,吻了我一下。然後頭一歪,睡著了。
………………

      *       *       *

整整一個晚上我都覺得有電流從我的嘴唇附近蔓延到我的全身,這種感覺異常真實,讓我懷疑生物電存在的可能性。


我於是想起我中學的物理老師,他曾經說過導體在切割磁感線的時候會產生電流。所以我認定我這段導體一定是一不小心切割到了南北極之間的某根巨大的磁感線,從而產生了如此劇烈的感覺……



這一個晚上我都在把我的床搬來搬去。希望能夠躲開那條磁感線。但是徒勞無功。
在天快亮的時候我終於明白,我永遠也躲不開那道磁感線。


因為那個磁體就在我的身體裏。


它在對我說:“你完了,Keita,你愛上千葉涼平了!”



       *       *       *

後來涼平對吻我這件事做出了官方解釋。那天吃早飯的時候他掛著兩個大黑眼圈,頂著一頭呈宇宙大爆炸初期狀態的亂髮,心有餘悸地對我們說:“昨晚我做了個噩夢。我夢到一個很大很大的甜瓜,我張嘴咬了一口,突然發現這個瓜變成了Kei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