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06 23:44:56尚未設定
春別(二十三)上
「小猴子怎麼不見了?!」
嬰兒房的嬰兒竟然不見了,按時要來餵牛奶的非凡臉上多了幾條黑線跟青筋,抓了整排護士就開始罵「就算他真的是隻小猴子也不可能自己跑掉,你們到底是怎麼照顧的,照顧到有人來偷娃娃都沒發現?!」
要是真找不到了怎麼辦,難道他要生一個還人家嗎?!
「這……」護士們面面相覷,眾人眼光交錯一陣之後,終於有個小姐鼓足勇氣--
「主任,剛剛莫醫師來過!」
莫醫師--他明明警告過莫召奴,不可以進入婦產科的範圍、不要逼他、不要跟他挑釁,這傢伙今天是跟誰借膽,竟然背著他偷人(非凡,話要講好=.=)--「很好!」
他這次一定、一定要吃了那個姓莫的!(非凡,你好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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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是是非非的醫學中心,難得有個充滿陽光的早晨。
也不知是巧合抑或是特別有緣,王隱帶著沐流塵到中庭練習走路順便曬太陽,就遇上了牽著嵐櫻出來散步的定風愁;及至今日,王隱都無法原諒陰陽師,見到嵐櫻不免心煩,自然而然地蹙起眉,將頭偏開了去。
「鬍爺爺?」使勁要抬起左腿,又要忍受無可避免的皮肉拉扯之痛;沐流塵緊抓著王隱,即使滿腦子都被痛覺佔滿,他也感受得到氣氛的不尋常「你是不是生氣了?是不是流塵做錯事?」
這話自沐流塵口裡說出,王隱即使想繼續板著臉也辦不到。
深深地嘆口氣,王隱停下腳步,端起沐流塵佈滿汗水的臉蛋,分不清哪些是因疼痛而下的冷汗,哪些又是讓熾熱陽光逼出的清汗;總之王隱大手一抹便盡數散了去,然後臂膀攬過沐流塵的腰際,想將他抱起,不料卻遭到推拒--
「不要抱啦,流塵要練習走路……」抓著王隱的手臂想將它推離自己身上,已經累得氣喘吁吁的沐流塵,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卻動不了那有力臂膀半分,當下氣得鼓起腮幫子「鬍爺爺是壞蛋,不讓流塵練習走路!」
「哈哈哈哈……」看沐流塵氣得整張臉紅撲撲地,王隱忍不住大笑出聲,硬是將人抱至自己大腿上「今天已經走很多了,不要練習太久;看你,連我的手都拉不開,哪有力氣走路?」
「可是流塵想練習,想早點自己走,這樣才可以去好多地方玩……」話越說越小聲,到最後沐流塵索性低下頭,扳著自己的手指不說話。王隱見狀就知道他又難過了,自從他會說話以後就不停地問著為什麼;為什麼他要躺在病床上,為什麼他的左小腿會不見了,為什麼他不能出去玩,為什麼他都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情……?
這些問題,王隱沒有一題回答得出來,每次沐流塵問不出結果就開始難過,低頭扳著手指不再說話。
「沐流塵?」「流塵哥哥?」
王隱還在思考這次該用什麼方法轉換沐流塵的心情,一男一女的聲音卻很適時地響起,瞬間奪去了沐流塵的注意力「……你們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啊。」聽這回答,定風愁瞬間想起經天子提過沐流塵狀況很差的事,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還來不及阻止小櫻,她的疑惑已經如連珠砲般飛出「什麼,流塵哥哥你不認識我?我們早就認識了啊!你還常常寫信給我,難道你忘記了嗎?」
以輩分而言,極道天權與陰陽師是朋友,沐流塵稱陰陽師作叔叔,按理便該稱嵐櫻作阿姨才對;不過嵐櫻的年紀比陰陽師小上十幾歲,又比沐流塵晚兩個月出生,她可一點都不想接受一個比她大的男人叫她「阿姨」,於是不管輩分,反正她就是要叫沐流塵「哥哥」,誰也管不了她。幸虧沐流塵也不拘泥輩分問題,不但同意讓嵐櫻叫什麼算什麼,還適度地扮演起「哥哥」的角色,即使嵐櫻遠在法國,該給的關心他從來也沒少過。
「寫信,寫什麼信?!」定風愁的思考模式還停留在未完的大學生活,信=情書,寫信=寫情書,沐流塵常常給小櫻寫信、那不就……
越想越心驚,定風愁當下決定剷除任何可能的危機,往前大大地跨了一步,擺出一臉威嚇「沐流塵,你給我聽清楚,小櫻已經是我老婆了,我不管你們以前有沒有怎麼樣,現在你不可以、」
「閉嘴!」懷裡的人已經被嵐櫻嚇了一次,又被定風愁那肅殺之氣驚得動彈不得,王隱需要非常忍耐,才不會把這兩個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踢到外太空「麻煩一下,你們兩位『賢伉儷』先去溝通清楚再來講話。流塵現在經不起太大刺激,要是再繼續讓你們雞同鴨講下去還得了?!」
「怎麼了?」才一走到中庭就看見王隱在對定風愁與嵐櫻兇,經天子微微蹙眉--他不是已經說過了,醫學中心裡的醫師不能隨便兇病人的嗎?王隱現在雖然請休假,可也算是醫師,這樣對待病人的態度實在不像話「王醫師,你為什麼對他們這麼兇?」
辯解可能會越辯越糟,可是不辯解他又不甘心;王隱緊緊抱著懷裡嚇得臉色發白的人兒,考慮了好一會兒才道「……他們嚇到流塵了。」
「這樣啊……」聞言,經天子將眼光轉至他懷裡那人身上,只見沐流塵不知受了什麼刺激,一臉蒼白地直盯著定風愁發呆;哎,難怪王隱會生氣。
正思考著該怎麼安撫這幾個人呢,沒想到今日的中庭這般熱鬧,才一晃眼、竟撲來一道紫影,抓著自己死不肯放--
「天子,你把羽青藏哪去了,我知道他一定在你這裡,快點把他交出來!」
呃,是阿花哥哥?拉開步懷真的手,經天子拍了拍衣袖「他不在我這裡。」
「怎麼可能,他除了找你,沒有別人可以找。」掃了王隱與沐流塵一眼,步懷真更確定自己的推論;他已經找遍了羽青可能會去的地方,也把羽青家裡都翻過一次,沒有就是沒有--羽青的朋友也不多,不過就王隱與沐流塵兩個,他們兩個現在根本不可能把羽青藏起來,所以一定是天子--「天子,你別這樣,我一定要找到羽青,他的狀況很不對。」
「他真的不在我這裡,我對你撒過謊嗎?」雖然被誤會得有點不高興,經天子也知道步懷真著急的理由;藍羽青前陣子的不正常是他親眼所見,他本來以為步懷真回來就會好了,看來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容易「你前天晚上不是跟我說找到他了,怎麼會又不見?」
「真的沒來找你嗎?」
知道經天子不會騙他,那麼線索等於是斷了,步懷真頓時垮下肩膀,又開始思索著藍羽青可能的去處。前天他抱著羽青走回自己新買的房子,才發現他們從海邊帶回一堆海砂與鹽水,於是又忙著清洗;等到一切都處理完,他也累了,趴在羽青身邊就昏昏睡去,怎麼知道一覺醒來已經近中午,該躺在床上的人早就不知去向。他花了一個下午又一個夜晚去找人,這樣算起來是失蹤了一整日,都可以報協尋了!
根本沒地方可去的人,到底是去哪了。
「你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或是做錯了什麼事?」羽青多想見阿花哥哥,怎麼可能明明見到了人又跑走?經天子腦筋一轉,換了個問題「還是…… 你『又』什麼也沒做?」
「呃?」什麼叫做『又什麼也沒做』?難道他向來什麼也沒做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了?!
步懷真敲敲自己的頭,努力回想那天所有的對話,然後一字不漏地全部講給經天子聽「……就是這樣。我想不出有什麼問題?」
「問題可大了--」是東陵的聲音。
經天子與步懷真同時轉過頭,只見東陵牽著悅蘭芳朝他們走來,還不時搖著頭「唷,好熱鬧,大家都在。我說步老弟啊,你那種方法到底是在談戀愛還是管學生?我上次就說過了,師生戀就要請教我,我才是高手……哎唷!蘭芳,你又打我……」
「你哪裡是什麼高手,先用強的再用騙的、用拐的、用哀的、用纏的,這種不入流的招數,還要阿花哥哥學你?」一氣呵成,大病初癒的悅蘭芳終於回答經天子問了十幾年的問題『為什麼你會要他』,又順便損了東陵一頓。
「拜託,用強的是逼不得已,用騙的是逼不得已,用拐的也是逼不得已,用哀的也是逼不得已;只有用纏的比較不一樣,那叫做情實難已。」
竟然有人能面不改色把這種話說出口,悅蘭芳臉上一紅,忍不住重重地踩了東陵一腳「嘖!你就不能講點正經的嗎?」
「我很正經好不好,我是真的要教他。」被踩了一腳,東陵繼續保持臉色的正常,又往步懷真的方向靠近些「步老弟,你聽我一句就好;把他當成學生的話,你們是不可能的。」
「把他當學生?」奇了,他並不這樣覺得。
「他發脾氣的時候,你為什麼覺得是不應該的?」從很早的時候,東陵就一直覺得這一對有點詭異。步懷真的年紀大到可以當藍羽青的爸爸,又能夠提供所謂「長輩」的關心與疼愛,剛好填補了後者向來的孤寂,這種情感是不是愛情、實在難以判定。要是只有藍羽青這樣也就算了,偏偏步懷真好像也不是很正常,管情人跟管學生沒什麼兩樣,這如果不會有問題……那簡直是老天無眼。
「……」這、他不知道。
「因為對於學生來說,跟老師發脾氣是不對的。」不要說他棒打鴛鴦,總是該有個人打醒這個把戀愛當作教育的大頭花,否則就沒機會了「步懷真,如果你都沒有愛過他,只是把他當成最好管最聽話的學生,我勸你早點告訴他實話,別浪費你們彼此的時間。」
「……」不,不是這樣的;他是真的喜歡羽青,不是像東陵講的那樣……
「要不然這樣吧。」用力拔起中庭花園的一株法國薔薇,東陵將花拋給步懷真「用你最熟悉的方式,你可以扯花瓣決定要繼續還是結束;反正要不是天子把你罵回來,你們就自然結束,現在也只是多個步驟罷了。」
薔薇根部的餘土灑了步懷真一身,他沒有伸手拍去,僅是呆望著花,怎樣也提不起勇氣去扯--
不,他不要結束。
他來這裡是要找羽青、要跟羽青解釋清楚,不是要這樣作決定;他已經回來了,他就不要再放手「--我不要!」
步懷真的面容已經變了色,東陵被他丟回的薔薇打得一身灰土,又被悅蘭芳瞅了好幾眼,也沒再繼續說什麼;中庭那樣多的人,竟一時沉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