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06 23:35:57尚未設定

春別(十一)


視線在室內繞了一圈,定風愁只覺得滿臉都是線--

現在年輕人到底是怎麼想的……聽說,那個昏過去的小帥哥,是要來救人的啊?自己都需要被救了還來,真是,要是現在說要離開,他恐怕跟悅蘭芳一樣沒辦法自己走。又,旁邊那個大鬍子一看就不太正常,剛才一聽他講話馬上能知道這傢伙沒什麼大腦,那是來幹嘛的?

千辛萬苦闖進來增加藍毛小伙子的麻煩,有這種朋友,小伙子還真是辛苦,只不過小伙子自己看起來也不太像正常人……三個都是醫師,台灣民眾都把生命交給這種人啊?

說也奇怪,陰陽師到底在搞什麼,事情看起來怎麼越來越複雜,還牽扯這麼多局外人?早知道就打個電話讓小櫻來,一定能快速解決,然後就可以回法國……

對,回法國。他已經受不了這種複雜的環境、受不了陰陽師這麼重的恨意,也受不了這麼多邏輯觀念很奇怪的人類;他想念單純乾脆的小櫻,為什麼還不能回法國?

這裡的人都好像神經病。

「王隱,我有事問你。」

確定沐流塵已經睡著,藍羽青走至靠在角落休息的王隱身邊,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話「你跟流塵怎麼了?」

「哪、哪有?」

不過是被隨便一問就答得結結巴巴,王隱有些緊張地摸摸鬍子,然後把「我很心虛」四個字掛在臉上,藍羽青看得是又好氣又好笑「沒有?那你臉為什麼這麼紅?又摸鬍子,你自己知不知道你每次緊張的時候就摸鬍子?」

「我就跟你說沒有……」才說謊沒幾個字就發現自己的臉開始發燙,王隱放棄掙扎、重重地嘆口氣「哎,那不是我的問題啦。」

「不是你的問題,那是流塵的問題囉?難道說……」湊到王隱耳邊,藍羽青打趣道「他勾引你?」

「不是啦,也不是他的問題。」一把推開身邊這八卦的藍毛雞,王隱無奈地聳了聳肩「是酒啦,酒能亂性你是沒聽過啊?」

「……」

沉默半晌,藍羽青很努力地思考著他到底該怎麼把這混帳鬍子打去撞牆才成,一旁的定風愁倒是看不下去了--

「酒頂多只是催情物,不能把責任都推到酒上吧。」

--其實酒只是藉口罷了。想小櫻當初多乾脆啊,看他一覺醒來呆楞在床上不知所措、以為自己犯了什麼要砍頭的滔天大罪,馬上就承認其實她是故意的--

等等,現在什麼時候,想這個……

「欸,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要我沒喝酒的話,也不會出事啊。」像是酒後駕車撞死人的司機似地說著事不關己的話,王隱面對藍羽青與定風愁兩人質疑的眼光,連忙又揮揮手「你們是想要我怎樣,已經說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喝醉了神智不清,一時把沐流塵當成女人而已;你們這麼咄咄逼人作什麼,難道要我娶他嗎?」

「你的意思是,如果流塵是個女人,你這樣做就理所當然囉?」不知不覺提高聲調,藍羽青擰起眉,開始懷疑起王隱的人格。

「嘖,四物藍毛雞,你很煩!」又推了藍羽青一把,王隱被他窮追猛打的問法惹得有些不耐煩,忍不住吼道「你一定要這樣過度解讀我的話嗎?好好,我更正我剛才的說法,我是把他當應召女了這樣可以嗎?!」

「喂……」

硬是睜開沉重的眼皮,沐流塵拖著無力的身體爬了起來,側靠在和桌邊,滿臉的蒼白失色「拜託,我是招誰惹誰?你們大吼大叫我怎麼休息?我也說過我不要誰負責,何必緊張得口不擇言?……哎,你們到底在幹嘛啦……」

說著說著竟哭起來了,還連續甩開王隱與藍羽青遞過來的面紙。

與沐流塵相交已逾七年的兩人從沒見過他這樣,平時就是要看他真的生氣或難過都有些困難,現在竟然這般失控,讓兩人免不了一陣愕然,然後一致看向定風愁--

噢,干我什麼事……

嘀咕歸嘀咕,定風愁還是順利地送了一盒面紙過去,不但沒有被揮開,最後還讓沐流塵趴在自己身上沉沉睡去。

--嘖,所以他才說,這裡的人都是神經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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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什麼?」

風凌韻的出現,有效地阻止東陵狂亂的舉動,隨之遞過來的純銀煙盒更穩定了後者的情緒。

「反正你帶著總是有幫助,不過別打開的好。」悠悠吐口煙,風凌韻半輕不重地踹了踹欲蒼穹的墓碑「這傢伙,風流成性就別隨便動心,現在留一堆麻煩。」

「風姨,你不出面嗎?」

把邪能集團的機密資料翻了出來,洛子商從一大疊文件裡面抽出一張看起來像是用暗碼寫的路觀圖「唷,這到底寫什麼,陰陽師跟欲老還真像,連給情人的地圖都這麼愛搞神秘。」

「我出面不會比較好。」拿過那張充滿奇怪符號的地圖,風凌韻在其中一個五角形符號上點了些煙灰「就是這裡,東陵,你看得懂其他的部分嗎?」

「……」盯著地圖沉默好些時間,東陵眉頭深鎖,看向風凌韻「這有護城河的設計?」

「哦,東陵你、打算用闖的啊?」

她原意是要讓東陵去跟陰陽師談談,但若他從大門進去就不會注意河的問題……風凌韻看著已經年過四十還自以為年輕有活力的東陵,不覺莞爾「東陵,你不覺得你有可能在越牆的時候閃到腰,或是在渡河的時候溺水嗎?」

摸摸自己一頭銀髮,東陵苦笑道「我看起來有這麼虛嗎?不闖,用談的若是不成功就沒得玩了,再說我也不想與偏執變態狂打交道。」

「你也差不了多少吧。」忍不住吐槽的洛子商吐了吐舌,朝風凌韻瞪來的眼神聳聳肩「我說實話哦。」

「罷了,你去吧,自己小心。」反正勸也勸不住,風凌韻連阻止的念頭都一併打消,無奈地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陰陽師能停止誤會、化解仇恨。」

「有機會的話,我會請兵燹主任好好開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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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空白的。」

陰陽師翻開切結書,看見同意人簽名處的一片空白,嘴角不經意地微微揚起「步院長有此偉大情操,寧見人亡也不接受威脅,真是令陰陽師感佩、感佩啊。」

「不用裝模作樣,我還沒說不簽,他人呢?」盯著眼前笑得冷寒的陰陽師,步懷真順著他的眼光上瞟,轉向右上角的電視。

映入眼簾是藍羽青的一臉疲憊,另一名褐髮男子默默地與他對坐,兩人臉上的表情都看不出來在想什麼;王隱倒在角落已經呼呼大睡,沐流塵與悅蘭芳兩個人看來則是狀況不甚佳--

羽青在搞什麼,怎麼會這麼多人通通被拖下水?!

「他們幾個還真是共患難的好朋友,這時代這種人已經很少了吧?」擺擺手,陰陽師的神情是一臉的事不關己「沐流塵跟那個大鬍子是自己偷渡進去的哦,與我無關。」

對陰陽師的辯駁嗤之以鼻,步懷真冷笑道「你邪能集團的戒備有如此鬆散?」

「嘖嘖……」悠悠地搖了數秒的頭,陰陽師指著螢幕上的沐流塵「我與極道天權是舊識,他手上有我邪能集團的配置圖;除此以外,我不想為難流塵這孩子,所以刻意讓駐兵不動,河裡的水雷也暫時卸載……這樣,還進不去的,就不是極道天權的孩子。」

「你到底想怎樣?」話都陰陽師在講,而聽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

「院長,這問題應該回送你自己。」視線又回到那本切結書,陰陽師手上的鋼筆輕輕地在簽字欄上劃了下「你簽名,我放走他們三個;不簽,那麼他們三位就不勞你費心了。」

「我並不想接受威脅。」

陰陽師興味十足地打量著步懷真,忽爾狂笑數陣,倚著長椅半躺了下來「好,那我們就休息一下,看看有什麼精采鏡頭吧。」

「你什麼意思?!」

步懷真的話語與羅修王走進房間的腳步聲重疊,陰陽師選擇忽略前者,直接給羅修王一封密令,然後閉起雙眼作休憩貌「欸,步院長不接受威脅,就可憐無辜的孩子了。」

「陰陽師,把話說清楚。」離翻桌的情緒已經相去無多,步懷真站起身「你到底什麼意思?」

「噢,好兇啊,院長。」換了個姿勢,陰陽師瞥向電視「這麼清楚,步院長不會自己看嗎?」

步懷真望著螢幕,那是室外的景色,只見微風將垂葉輕輕吹起,河面泛起陣陣漣漪,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沒什麼原因,只是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可能性--

「你把水雷啟動了?」

「欸,步院長不愧是步院長,挺聰明的。」切結書在桌上滑了數尺,直奔到步懷真手下,陰陽師嘴角輕勾「那麼,你簽是不簽呢?」

眼前的俊美男人如同撒旦化身邪艷地笑著,螢幕上藍色的身影卻走至河邊,看似打算潑個水讓自己清醒些……明顯感受到心頭一記重響,步懷真當下便翻開切結書,在簽字欄上簽下名字。

「噢,我忘了告訴你,攪個水是不會啟動水雷的。」滿意地將切結書收起,陰陽師眼色一變,四位英國警察霎時破門而入。

警察是沒有馬上扣住人,不過環繞的態勢已經很明白地表示意思,步懷真愕然之餘並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事「你……撤水雷!」

所有的人用三十秒沉默死盯著螢幕,只見藍羽青把河水猛往自己臉上潑去,末了還意猶未盡地拍了兩下,然後順順當當走回屋內,什麼也沒發生。

而後,陰陽師把切結書遞給其中一位警察,才正眼對上怒容滿面的步懷真,如同看小孩鬧脾氣似地微微一哂--

「哦?步院長……還是現在該叫你步教授?我呢……什麼時候說你簽字就撤?你以為我這邪能集團是容得人來便來去便去的麼,沒本事的話,就算是好友之子也一樣要送命的。」

「陰陽師,你欺騙我!」

空氣凝結著,潮濕得好像可以聞到外頭泥土的芬芳,陰陽師想起十年前醫院病房的白牆和凝滯的藥水味,唯一慶幸的是,這次他不是被騙的那方--

「步教授如此天真可欺,叫陰陽師不騙也嘆可惜……各位,你們要的人我已經交了,之後不與我相干;另者,我要的酬勞請在下午四點前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