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06 23:35:11尚未設定
春別(十)
沐流塵攀在邪能集團台灣分部的後牆,心底一直不斷重複默想著河道內水雷的分布圖--高燒已經讓他有些失去清晰記憶的能力,其實讓王隱記會比較好,可是如果相信王隱的話,說不定會被炸死吧……
「從右邊。」壓低聲音,沐流塵拉拉王隱的衣袖,順利躍過牆頭,接近河道。
。
「哦,來了嗎?」
難得換上較正式的服裝,陰陽師看著監視器螢幕,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是小雲濤啊,很好,讓叔叔看看你有幾分能耐。」
「邪主,步懷真來訪。」
時間挑得剛剛好,也是該來的時候了……斂起笑容,陰陽師點點頭「請他進來。」
無奈。他可不是對於太過幸福的情侶吃味,只是剛好無法成全,這是無奈--
『你這隻蠢白毛!』
小櫻用急速飛行的花鼓迎接他的歸來,他輕易避過,卻見邪能集團大廳上唯一完好的,只有那張放置著大堆文件證物的長桌,還有一旁那位按理來說應該在牢房中的……
『自己去看,看清楚了再說話!』
他被推到長桌前,小櫻的氣力猛烈得讓他差點就以為這是推人上斷頭台的刑場,後來回想,才發覺那比斷頭台更殘酷;基因鑑定、人際調查……他茫然地翻著,卻無法把這些資料與他自己的狀況做關聯性的思考。
『不要發呆!』花鼓猛然擊上膝骨,痛覺沒有如應該的走向綿延而上,他依舊懵懵懂懂,然後是小櫻的轟炸式怒吼--
『你有病啊,到底看清楚了沒有?欲蒼穹在騙你,你到底理解了沒?!不要給我裝瘋賣傻,你要被騙就自己負責!哼,他吃也吃過、睡也睡過,耍得你團團轉,你還蠢到以為愛神降臨!你自己不要臉,別把整個集團的面子也放在地上任人踩!』
『小櫻,』扯扯嵐櫻的衣袖,定風愁輕輕地搖了搖頭『不要這樣。』
『哼……』見眼前這傢伙還是沒有反應,嵐櫻不顧定風愁的阻止,大步向前想要把死白毛抓起來晃一晃,不料他卻突然發狂,將整個桌子連帶上面的文件盡數掃往嵐櫻身上。
事情發生得突然,嵐櫻不及反應,定風愁倒是快了一步。
『噢……』好痛……
感到好似有什麼濕答答的東西跑到頭上,定風愁伸手摸向頭頂,而後盯著手上大片鮮血楞了半晌『誰流血?』
『你啦,』雖然是摔在一起,兩人倒沒有什麼太親密的意外接觸,只是定風愁的血不斷地流,染上嵐櫻的臉頰和衣領,掩蓋了她臉上那不知是怒氣還是害羞而起緋紅『再不起來,你會失血過多而死。』
翻落桌子的同一時間,嵐霜似乎還未恢復正常,轉身欲跑,先前被花鼓擊中的膝骨卻傳來碎裂的聲響,整個人登時跌落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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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的時候,你說我們會很快見面。』
醫院是死白的一片,比起他看不見未來的心情卻好過幾分;灰髮男子不知道用什麼辦法、順利越過外頭那樣多的守衛來到他的病房,卻沉默無語,於是他只能先開口『是這個原因嗎?』
『或許。』
『那,』看到的資料證據都不算什麼,他只要聽他說、只要他說不是的話……『你當初--』
『對。』欲蒼穹轉過頭,冷得似乎泛青的臉孔,一點都不像他認識的那個人『我是騙你的。』
即使是、聽到了那人親口這麼說。
他靜默著,不能理解這欺騙到底是到哪個程度;到底是只在資料,還是也包括了他那樣無可計數的情戀、包括那人曾經無止境的溫柔、包括他們每一次的纏綿--『多少?』
『全部。』
決斷的語句打碎他所有企盼,他將眼神鎖死在欲蒼穹容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混亂,讓他只能用從小接受的反射性訓練去反應『為什麼?』
『你忘了我還是個商人,無奸不成商。』打開房門,欲蒼穹折斷手上的雪茄,轉身冷笑--『你自己要送上門,我何樂而不玩?』
。
那人走出醫院,就死了。
邪眼飛蹤的槍法,沒有失準過,尤其在他強烈要求之下。
是個早春的黃昏,他從過度憤怒直接走向極度冷靜,沒有經過什麼像是淚水或是傷悲這種屬於凡人的情感。
他掀開病房的白色窗幕,看著那身灰影走出醫院,然後大片的殷紅從那人的背後竄起,像是潑上了紅墨水似地迅速暈開。
那人回過頭,臉上的蒼白不知是因為春寒料峭或是失血過多,對上他從簾幕後探出的面無表情,然後笑了起來--
是好溫柔的那種,像他們在遊輪上的每一個晨昏。
夕陽染得大地一片橙紅,那人也沾染上這樣的顏色,緩緩倒下;他放下窗幕、再不想看,卻彷彿清晰聽見什麼落地的聲響。
一聲,開啟他那年死寂的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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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一直覺得,是因為你們醫學中心的存在。」
外頭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定風愁把半個身子縮回房裡「或者是憶秋年的存在。總之他自始至終都是被玩弄的對象,就因為悅蘭芳是憶秋年用生命換來的,所以欲蒼穹可以為了悅蘭芳,大費周章地擺這個局設計他,到死都執迷不悔……」
「不是這樣的。」
本應該睡著的悅蘭芳,抬起左手輕輕地搖了下「欲伯並不是這樣想……」
『你瘋了。』
深夜,靜謐的氣氛被風凌韻難得提高的音量打破『你不會告訴我,你想把蘭芳送出去吧?為了那個邪能集團的小主人?』
『我沒有這麼說。』
『欲蒼穹,你聽好。』很少見地,風凌韻喚著欲蒼穹的全名,聽得出相當嚴肅『你自己招惹的人,自己負責。不要拿蘭芳做犧牲品,他與你惹的人完全無關,你若是想擅自帶走他,我會跟你拼命。』
『我不會牽扯到蘭芳。』
『那你想怎樣?』語氣緩和了下來,風凌韻有些無奈『你愛上那個孩子,可是又已經騙了他,打算這樣拖下去嗎?』
『我會把欠他的都還他,即使是生命。』
悅蘭芳眨眨眼睛,瞥向門邊的定風愁與藍羽青「那是欲伯去遊輪之旅前說的,他在那之前就已經有失去生命的覺悟。」
「如果陰陽師早點知道的話,或許會有轉機吧……哇~水鬼!」
定風愁的呼聲來得突然,尚沉在過去回憶的悅蘭芳猛然一驚,當場將藍羽青好不容易才包紮好的傷處拉扯得鮮血直冒,人也痛得忍不住蹙起眉,淚水在眼眶裡打了好幾轉、就只差沒掉下來。
「你們一定要用這麼愚蠢的方式進來嗎?」不知道是該先瞪大驚小怪的定風愁,還是該先去把那兩個從河裡爬上來的笨蛋痛扁一頓,藍羽青一邊迅速地處理著悅蘭芳的傷口,一邊忍不住數落道。
「聰明偉大的四無醫師,你也教教我該走哪條路進來,才不會像你一樣被人抓到這裡來?」渾身發冷兼頭重腳輕還排除萬難跑到這裡來,一上岸卻聽見藍羽青的數落,沐流塵免不了一陣沮喪失落,很難得地話中帶刺。
「流塵?」
快速地重新包紮好悅蘭芳的傷,藍羽青起身走向濕淋淋的兩人,一眼就看得出沐流塵嚴重凹陷的眼窩與因高燒而充滿血絲的雙眼,責備的眼神轉向王隱「王隱,流塵病了你還讓他來?」
「我的事與他無關……多謝。」接過定風愁不知何時搬來的大浴巾,沐流塵才剛把自己包住,突然一陣噁心,蹲下身乾嘔起來。
「天啊,不會是懷孕了吧。」心虛的表情全寫在臉上,王隱又想到那天的事,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帶著些許困惑地瞪了王隱一眼,如果不是這裡有其他人,藍羽青實在很想給他一巴掌「大鬍子,你不是已經確知流塵是男性了嗎?還是,根據王醫師你的研究,男性也可以懷孕生子?流塵病得這麼嚴重、你讓他來,還敢問?」
「哦,對喔……」放下心中的大石,王隱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時還不忘拍了拍胸「還好還好。」
這動作引起了藍羽青強烈懷疑,不由得打量起沐流塵與王隱兩人--嗯……他也不過只失蹤了幾天,這兩個人就發生了什麼事、讓王隱會憂心流塵是不是有懷孕的可能嗎?
嘔了半天也沒有吐出什麼東西,沐流塵揉了揉眼皮,才站起身卻被猛然襲上的暈眩覆蓋,整個人一昏便軟倒在不知所措兼瞠目結舌的定風愁懷裡。
「讓我來。」
王隱一步向前,想接過沐流塵,卻被藍羽青推開了去「你先把自己弄乾吧,他說他的事與你無關。」
哼……瞧王大鬍子一臉心虛,也不敢反駁,絕對發生過什麼事。
將沐流塵抱進房內,藍羽青斜睨著不敢跟過來的王隱,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
嘖嘖,看來這大鬍子不但做了不該做的事,還不打算負責任。哼,想得很美,他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嗎?為了他們完美的友情、為了流塵,他藍羽青定要讓王大鬍子拿出點男人的氣魄,做過的事要自己負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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腫瘤科滅輪迴、社工部偃雲溪,遞辭呈;外科藍羽青,曠職五日;內科沐流塵,曠職三日;精神科兵燹與天忌,看丟病人;放射科王隱,打傷小兒科主任被開除;醫院院長步懷真,無故失蹤;醫學院院長……
「……」扶了扶額角,經天子除了無力之外,還有想砍人的衝動--
什麼時候不好失蹤、不好出狀況,通通選在這個多事之秋?他的問題還不夠多嗎,要這些人再來多加點?還都是些他最信任的人……
除了東陵以外。
「小天,邪能集團又有人來了。」
聲音由遠而近,經天子連忙將手上的頭痛藥塞進嘴裡,喝水迅速吞了下去,裝做一臉悠閒地抬頭望著來到桌前的穿雲豹「我說過邪能集團的人再不見的。」
「小天,你又偷吃頭痛藥了。」指著桌上的一排膠囊,穿雲豹的臉色看起來有點不高興「昨天晚上還有七顆的,現在只剩四顆了,你怎不再去看個醫生、檢查一下?」
「欸,這科是我本行,怎樣的頭痛只是壓力大、怎樣的頭痛是有問題,我自己知道啦。」揮揮手,經天子不等穿雲豹再問,就轉移了話題「你把邪能集團的人趕走沒?」
「是滅輪迴,你說我該趕他走嗎?」指指身後,穿雲豹聳了聳肩「你不是一直想聽他給你一個解釋?」
穿雲豹身後是沒著白袍的滅輪迴,一身紅衫甚是醒目;經天子想起那日的槍響,不覺微微搖頭,盯著滅輪迴帶有濃濃歉意的雙眸--
「不要解釋,我要解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