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就是所謂醒悟。
在一個早起的晨，醒來，突然懂了些什麼。

這些年來，常在傷痛之中起身，或者因為傷痛而不起身。
外在一切的流逝就任他流逝，我的心少有低落之外的情緒駐足。
那種傷痛不知怎麼具體說明，但原因是明暸的。

就是對自己失望。

期待自己是展翅鴻鵠，卻發現終歸是折翼燕雀。
攬鏡自照，連鏡花水月都沒見著，只發現裡裡外外都不是人。
於是，口中念著一鳴驚人，整日就只能有悲己傷懷的哀鳴；
都說要一飛沖天，但飛的動力全化做了床榻纏綿。

驕傲的人不容失望，就像真正的自信不可能夾雜著一絲絲的自卑一樣。
不相信自己的人，沒有資格要求這個世界相信他。
於是我拋棄自己了，在時時刻刻的掙扎中我等於是拋棄我自己了。
行動坐臥，盡皆索然。

但今晨，悠悠醒轉。
因為，突然想起了我的種種不完美。
或者說，找到了更貼切的自我描述。

幼時挑戰資優班的心情是空蕩蕩的畏懼，不是塞滿滿的信心；
國小數學考過六十分撫著柱子當眾痛哭，不是每次都下課直奔媽媽辦公室高喊一百；
委員盃足球賽零比七敗給信義國小，我是失敗的門將而非建功的前鋒；
到台中念書，被數學老師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問倒；
國二下準備考試的虛空與委靡，懷疑與墮落；
高中時代病裡考過全校第五十名；
大一之後的種種疏離與逃避；
對課業的無所用心與成績的無所成就成了正比關係……

記憶模糊了，但有一事清楚明晰：我不完美。
我當然不完美。

成功是偶然溫暖的火花，平時的我，本就該在寒凍裡苦苦捱著。
一路上跌撞處處，人前就算必須光鮮，總不該脫下矯飾之後還捂著淤青欺瞞自己。
不曾棲上枝頭做鳳凰，怎怨牛驥為何同一皁？
起點不在高樓在平地，心也不必高懸，該平穩下來。

所以不要害怕，失敗不是失去，一如成功不是必然。
我的驕傲，找到了不必失望的理由。
只要勇敢踏實，就算失敗，我的自信也不夾雜著一絲絲的自卑。
更不摻自怨自艾。

一直以來的尋覓就這麼見著了終點，感覺唐突卻振奮。
如果這靈光早些湧現，不知可以省下多少午夜低迴，換得多少一宿好夢？
別在意，沒關係的，因為我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