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得不智，卻又太深。（One that loved not wisely, but too well.）

這是奧賽羅（Othello）自伐前所留下的話語，在嫉妒的怒火燃燒下，他終究殺了結髮之妻苔斯狄夢娜（Desdemona）。這是果陀劇場二十週年的劇作「針鋒相對」，以莎士比亞的奧賽羅為本，修改成符合觀眾的華語舞台劇。整齣戲由劇場大師金士傑與李立群獨挑大樑，前者飾演貫穿全場的邪惡伊阿苟（Iago），後者則為軍紀嚴明但生存於愛情荒漠的奧塞羅。

奧賽羅是個黑色的摩爾人，而苔斯狄夢娜則是白色的貴族之家，二人在美麗的水都威尼斯相遇。奧賽羅是個戰無不克的統帥，而苔斯狄夢娜則是公爵家的千金之女，原本二人八竿子打不著，但因公爵看重著奧賽羅，所以常邀奧賽羅到家中漫談，而苔斯狄夢娜就在一次又一次戰役的描述下，深深為奧賽羅著迷。由於苔斯狄夢娜未能總是聽聞完整的敘述，因此私下要求奧賽羅找時間詳細地描述他的生活，包括他年幼時因種族而遭受歧視的過往。

美麗而又善良的苔斯狄夢娜聽到奧賽羅所遭遇的一切，除了愛慕之外，憐憫的心油然而生，她決定用她的一生愛護這個曾經遭受委屈的靈魂，就在一個晚上，他們互許終身，雖未能得到公爵太多的祝福，但終究還是成為彼此的另一半。新婚沒多久，奧賽羅接獲命令，必須出發到塞普勒斯島迎戰，苔斯狄夢娜為了不與丈夫分離，亦跟隨而去。

伊阿苟自始至終串起整場，他是奧賽羅的掌旗官，但他不滿足於這小小的官職，他認為可以勝任副將，甚至取代奧賽羅統帥的位子，然而事與願違，他只能拿著大旗揮呀揮，對於軍隊毫無影響力。他感到鬱悶，除了鬱鬱不得志外，他更懷疑奧賽羅與自己的妻子有染，他想要報復、他想要復仇，他想好了一套完美的計畫，就讓嫉妒之火燃燒奧賽羅的整片天空。

他煽動愛慕苔斯狄夢娜的羅德列哥，使他與奧賽羅的副將凱西歐產生嫌隙，進而在戰區相互毆打，奧賽羅為了軍紀的考量，不得不撤換凱西歐。此時伊阿苟又促使凱西歐向苔斯狄夢娜求情，請她與奧賽羅說項，希望可以復職。而伊阿笱開始在奧賽羅耳內灌毒藥，不斷述說苔斯狄夢娜與凱西歐有著超越友誼的關係，讓不明是非、鮮少嘗試愛情的奧賽羅開始懷疑，伊阿茍又製造許多似是而非的證據，使奧賽羅在未求證的狀態下，一步步進入伊阿苟所設計的陷阱內，然而並沒有人拿著槍、指著奧賽羅的頭，要他相信這不是真實的一切，奧賽羅迷失於自卑之中，他開始不相信苔斯狄夢娜會喜歡上他這個黑人，他不信任那些在戰場上的豐功偉業可以吸引這位佳人一輩子，他畏於自我悲慘的過去。

毫不知情奧賽羅內心變化的苔斯狄夢娜，僅能被動地接受奧賽羅無理的羞辱，卻仍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在一個夜晚，奧賽羅掩蓋不住內心的怒火與嫉妒，他聽不下任何一句髮妻辯駁的話語，仍舊親手悶死了摯愛的妻子，那美麗又善良的苔斯狄夢娜。

伊阿苟的妻子愛米莉亞衝進奧賽羅與苔斯狄夢娜的閨房，她聽聞苔斯狄夢娜最後的遺言「我愛奧賽羅」後嚎啕大哭，在揭穿伊阿苟的陰謀，也死在伊阿苟慌亂的揮刀下。奧賽羅此時方恍然大悟，他錯愕、他憤怒、他難過、他心痛……他殺害了今生摯愛的苔斯狄夢娜。他的哭猶如狼嗥、他的淚宛如血漬，他悔恨不已的心再也無法挽救已然犧牲的苔斯狄夢娜。最後，他拿起刀自吻而亡。

我很記得他自刎前說「我在敘利亞曾經聽到一個土耳其人批評威尼斯，於是我就這樣……（接下來的動作就是自刎）」，從節目手冊中，說明了奧賽羅想要成為一個真正威尼斯人的心境，但我和朋友的詮釋，則是奧賽羅愛威尼斯，因此不准任何人批評他的威尼斯；相同的，奧賽羅深愛著苔斯狄夢娜，因此不准任何人傷害苔斯狄夢娜，只要有人傷害了以上二者，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們，於是奧賽羅殺了自己。

奧賽羅的愛、奧賽羅的恨，在看完戲的兩天後，仍讓我唏噓不已。

這是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之一（哈姆雷特、奧賽羅、李爾王、馬克白），雖然中間穿插著一些笑點，但整齣戲看完仍舊感覺沉重無比，甚至有一對情侶在下半場剛開始即離席，我猜測是不是他們無法接受嫉妒的現實？李立群把奧賽羅的愛詮釋得很棒，雖然他是一個施暴者，可是他的愛讓我心疼，當他哭泣的同時，我也不自覺地心痛，那種痛彷彿在心裡有著斑斑的血痕，於是我的淚也跟著奧賽羅一起落下。

「多疑的人不需要什麼理由，只是為了嫉妒而嫉妒，嫉妒是一個憑空而來、自生自長的怪物。」在談感情的當下，雖然難免會有想要佔有與控制的慾望，但是留給對方一個解釋與尊重的空間吧！這是我得提醒自己的。

後記：
果陀的戲我看了很多年，近幾年來覺得有品質下降的趨勢，不知道是不是我越看越挑剔了，總認為不夠精采。在這次針鋒相對的演出後，雖然是個成立二十週年、值得歡慶的日子，但果陀卻毅然決然選擇了這齣悲劇當做紀念，我突然想起最近學塔羅牌的感覺，彷彿抽到一張死神牌，但它卻代表著重生的意義，願日後有更多果陀的好戲等著我。


圖片來源：果陀劇場http://www.godot.org.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