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的兒子以後長大要當社工，我一定打斷他的腿！」這是今天早上我主管的msn暱稱。

又是一個三歲男童因為嬸婆的虐待而離開這個世界，或許在他小小的心靈中，此時的離開才是解脫，但對於大人的世界來說，卻又是一陣哀痛與撻伐。第一個被媒體攻擊的當然是施暴者，也就是年紀輕輕的嬸婆，她的殘忍從那根粗重的棒球棒不可言喻。而第二個被媒體指責的，不是小孩的媽媽，卻是社工員。

雖然媒體的報導不可盡信，但在未獲得當事人的證實之下，只能先就媒體的報導來評論。小孩的媽媽說，因為她入獄服刑，所以小孩交給嬸婆帶，雖然她出獄了，小孩仍舊未帶在身邊，依舊由嬸婆照顧，她只知道小孩被打了，然後打電話給家暴中心，然後家暴中心雖然訪視了，但評估沒有立即性的危險，所以只列管追蹤，並未有積極的其他處遇。而小孩的媽媽也承認，小孩出生到現在沒看過幾眼。

暫且不論社工員的部份，基本上小孩的媽媽很令人懷疑，在得知小孩去世的時候哭得死去活來，大罵嬸婆的不是，指責社工員的疏忽，可是知道被打的內幕，卻又不阻止，也不把小孩帶走，到底小孩是誰生的啊？雖然她只有年紀輕輕的21歲，可是既然決定生下來，為什麼不保護自己的孩子呢？這個心態讓人覺得很奇怪。多少媽媽咬緊牙關，生活再苦，還是拼了命地保護自己的孩子，這個媽媽的反應讓我覺得怪異。當然，千萬不能忽略那個播種的男人，也是小孩的爸爸，似乎在整篇、連日的追蹤報導下，不見蹤影！

回歸到社工員的部份，我不清楚訪是怎麼做的，只是覺得很詭異的地方是，如果訪視的地方是在居住處，難道當時的環境是非常整齊、乾淨的？小孩的身上沒有任何的傷痕？社工員說當時小孩會主動找嬸婆玩耍，因此他相信他們之間的關係良好，這…真的是這樣嗎？還是這個嬸婆在這半年才開始抓狂打人的？

我承認，台灣的社工人力仍然不足，這是一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沒有bonus，只有無限的責任。營利事業可以在有盈餘之下分紅，但是我們的業績越好，只會搞得自己更累，從來不可能有分紅的機會。所以我常常開玩笑，如果今天有業績獎金，我們大概可以拿蠻多的；如果又有像心理諮商師，寫一份心理諮商報告可以拿很多錢，那我們只要一筆紀錄10元就好，一個月可以多拿很多薪水。就像我一位也在家暴中心工作的前輩說的，去年的成人保護案件增加600多件，但是人力卻沒有增加，尤其增加許多的又是婦女保護部份，而婦女常常與兒童、青少年相連，如果連婦女都保護不了，兒童保護的工作也會跟著吃緊。雖然，兒童局在去年編列了預算，各縣市的兒保社工增編許多人力，但是終究是治標不治本，因為家庭是連動的，很難完全切割。

不過，也不能因為這樣的理由而搪塞疏忽。舉例而言，最近我的工作單位也接到一位居住在某縣市的家屬求助，雖然他只有40初頭，但因為健康的因素，使他求職不順，只要做個一、兩個小時，僱主就會請他走路。他說，他曾經撥打目前流行的「大溫暖專線」（註1），但是該縣市社會局給了他5,000元的急難救助金之後，便再也不曾協助。他說，他只要一份穩定的工作，可以讓他三餐溫飽，讓他20歲的女兒在獄中有足夠的錢可以為跟著女兒的孫子買尿布和奶粉。為了求證，我們打電話到該縣市的社會局詢問，果然都如案主說的，而社會局的回覆是「大溫暖計畫只給急難救助，之後不會再提供協助，不會再開案。」聽到這邊，我們都傻住了。好的，那我們就問「那還有什麼機構或單位可以轉介或者是幫忙的？」那位不願意告知全名的社工員完全回答不出來，不是說不知道就是不清楚，講到我這邊的社工員都要抓狂了。原來，大溫暖計畫是這樣執行的喔？

我不知道台中縣那位社工員是怎麼處理這樣的狀況，如果她像我們遇到的這個社工員，我想「那她的確該被懲處」，「這是什麼鬼東西」是我看完接案表後的第一個想法。是我們太認真了嗎？還是他們實在太混了？就算案量太大，總該有個後續的單位可以接手吧？你不願意連絡，我們來連絡，但是從頭到尾不斷防衛，說不出個所以然，通通以「不知道、不清楚」回答，然後還不願意告訴我們全名，難道是怕我們去申訴嗎？

這個社會真的有許多漏洞，大人的錯誤由小孩承擔。社工不斷地補破洞、或是從破洞中接下這群孩子，可是每個行業都有參差不齊的工作人員，我們不敢保證每一位社工員都是那麼認真與付出，如果只當它是一份工作，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苛責，但這樣的工作卻又牽涉到人身安全、人民權益，就像是醫生看病不能隨便一樣，一個不留神、一個不小心，往往造成終生無法彌補的遺憾，因此最近的自殺、燒炭事件不斷增加下，社工員的一舉一動被用超級放大鏡來檢視，只要一個疏忽便成眾矢之的，莫怪乎社工員最近個個神經緊繃，深怕明天早上起來又聽到自己的個案自殺或死亡。（註2）

現在，司法開始調查男童死去的各個相關刑責，施暴者當然第一個被約談與調查，只是這對孩子已經於事無補了。孩子的媽據說到現在沒去殯儀館看過孩子，不清楚為什麼，或許是太過悲傷、或許是本來就沒有什麼感情…沒有人會知道。而今天的另一則新聞，酒醉爸爸因為低收入戶升級不成，帶著孩子燒炭自殺，孩子因為害怕而打電話給學校輔導主任而獲救，這真是一個傳染性的行為，我想，或許有一天報紙上也會出現社工受不了壓力而自殺吧！（註3）

這時候我主管的暱稱「如果我的兒子以後長大要當社工，我一定打斷他的腿！」在我的腦中縈繞不去。


註1：
大溫暖計畫是簡稱，實際上是「大溫暖社會福利套案—弱勢家庭脫困計畫」，有一支電話專線1957，提供給需要協助的弱勢家庭撥打，但是呢？這個成效喔….目前不予置評。相關請見http://sowf.moi.gov.tw/warm/warm.htm

註2：
http://udn.com/NEWS/OPINION/X1/3691757.shtml
這是一篇社工員寫的文章，很貼切，也反映出現在社工員的壓力，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老實說蠻痛苦的，我在去年的12/29、30就經歷了一次，當天差點以為要去收屍了，把我快嚇死了！

註3：
http://udn.com/NEWS/NATIONAL/NAT2/3691725.shtml
這句話是我們最近常開的玩笑，可是我覺得如果再這樣下去，或許這個狀況有可能成真。下午，我們影印機的維修員到辦公室來，我們便直跟他說笑，請他教我們修影印機的技術，因為最近的壓力搞得我們實在想要轉行了！沒有人說那些放高利貸的銀行會殺人，卻常常指著為案主結合資源的社工員說我們殺人，這是怎麼樣了？

圖片來源：http://notanothertermplease.blogspot.com/2004_09_01_notanothertermplease_archive.html
圖片解說：
這張圖乍看之下好像跟文章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呢！這張圖表示的是反社工的意思，被服務往往也代表著要跟著一些規則走，可是其實有許多案主，常常是不願意的，講得好像我們要殺了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