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大學同學來家相聚，許久未見，我端出了十一年前曾經原班人馬在家招待他們的法式布丁，那一圈布丁至今未曾改變了模樣以及味道，不過許多的人事物都已然不同，過去的同學一個個踏入社會接受磨練，在大家圍桌似乎有些生疏地談起過去時光，這一圈布丁好像喚起了我們年少時的味道。

而在同學當晚離開後，我沉浸在回憶中，不自覺地，我將書架上那本熱騰騰才剛出版的《細味人生》拿了下來，那一個深深的夜晚，重回了李玉瑩的食物與人生，在扒書的過程中，也找到屬於自己的一些回憶。

會讓我對這本細味人生有興趣，是由於李歐梵與李玉瑩兩夫妻先前出版的《過平常日子》一書，書中鋪陳了文人與妻子間相處的點滴，彷彿如同浮生六記中芸娘與沈三白間的細緻情感，而這樣的晚春情韻，也成了文人情感經歷上的絕對典範。

就是因為這樣，我閱讀了李玉瑩其後出版的這本細味人生，從李玉瑩巧手製作的道道家常菜，進入了這位經歷情感風霜的婦人內心。

李歐梵在序中曾為文道出對妻子的讚賞，他讚其妻為最真的女人，擁有極佳的性情，而書中的脈絡筆調，雖然充斥著濃濃的廣東味道，還有不甚熟練的文風，但卻讓人完全了然玉瑩內心深處。

書中一篇「婆婆歸來，嚐嚐我的涼瓜牛肉」中，敘述外婆剛過世那段日子，儘管與哥哥兩人年紀尚小相依為命，卻拼死活也要為婆婆煮上一頓祭祀好菜的往事，讀罷只覺這一道涼瓜牛肉充滿著苦澀的滋味，我想，如果沒有深刻的痛苦，那能成就一篇深刻的文章，以及記憶中說不出的滋味來。

這種情感讓我想到同是最近出版界的一本《我們三》，這本以老人夢囈般語調，娓娓道出思念與丈夫及女兒相處點滴的故事，與《細味人生》在文學性上雖不盡相同，但真實的情感卻是一樣的。

之所以喜愛這本書，就是因為這本書將日常的飲食生活，描寫的真實與動容，作者筆觸毫不掩飾，有時我雖然不特別喜歡香港人，但對於文中句句廣東筆調，卻仍能感覺那同是一體的悲哀。

李歐梵與李玉瑩間遲暮春天的故事使人嚮往，而讀了李玉瑩的細味人生，也才真能從李玉瑩的角色，感受到這場細水長流情緣之不易。

食物常常喚起人的記憶，有時我們對於記憶本身是模糊的，但味道卻讓我們無法逃開那曾經有的一切回憶，一道手工布丁也讓我想起了大學生活，那曾經愉悅，曾經感傷，曾經失望的一段日子，而吃了我這道布丁的同學們，想必也回到了那青澀的校園時光吧!

所有事情都會變，所幸，味蕾讓我們保存了一點對記憶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