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舊照片，我才發現原來我遺忘的那麼多，記得的那樣少。我經過的每分每秒，像是疾駛中的車窗風景，混雜著白日夢，零零碎碎像雪片，不規則的掉落在記憶的各個角落。如果要用記憶來證明自己活過，我也許真正活著的時間不多，大半大半也許我都像一片羽毛，風吹起時我遊蕩，然後在某個時間的細縫落下，其餘的時間不由自主的，因為不知道身處何處，索性閉眼，所以談不上遺忘。

有點恐懼。腦海中堆疊不出自己的人形。如果遺忘這麼多，是否連存在都會被遺忘？像是被丟到一個真空罐，最後連自己也遺忘，存在的痕跡完全消失，不就是人在最終點的寫照？存在主義我常常滿欣賞的。存在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別人。他人的記憶自己是他人的記憶交織成「我」過往的存在，忘卻就是消失的開始，或許從腳，或許從臉漸漸模糊。

沒有他人我又何嘗知道「自我」？這真危險，可是卻也很有道理。我從鏡子裡認識「自己」這個「他人」才開始建構「自我」，但「我」是否終究是無法真正存在的呢？也許是，所以我恐懼遺忘。照片裡明明去過這些地方、看過這些片子，心裡卻只能以「這部電影很好看」這樣的一句話使過往的自己模糊的存在。很難保證，或許這樣的日子就快來臨，總有一天我會真正消失。並不是骨灰或者遺物消失，而是「我這個人」的存在消失，等於我一丁點也沒留下，一開始就沒有我，我是虛無的、空無的。多麼恐怖！在我還企圖擁有些什麼（自己的呼吸？）時，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落入虛無，比「零」還空虛。但無法避免，在我無法逃脫於時間之外時，無法避免，總有一天會被完全遺忘。

首先被他人遺忘，再來被自己遺忘，就等於被整個時間與空間遺忘，存在徹底被否定，那人生還有什麼意義？也許本來就沒有什麼意義吧！自然現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