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夢境詭異。

時間是處決的前一天。被判處死刑的我匆忙的打點話給朋友告別，你們在我哀傷的夢中更加清晰。爸爸和弟弟都不在，只有媽媽陪我。心裡惦記著許多名字，卻還是沒能一一連絡上。心慌的不只是沒能完整的說完台詞就得離開，還有面對死亡的痛。

我是怕死的人。但我沒有哭。

仁道的處決方式是注射。看到在我之前被處決的人，床邊的親人穿著喪服，想像自己上場時的畫面。從噩夢中微醒，矇矓中知道這不是現實，剎那卻又墯入夢中。被注射的我努力保持呼吸，默默祈禱不會有苦痛，我可以睡著不感覺窒息。

忘記怎麼從這樣的夢醒來。坐起身彷彿經歷了另一段人生，所有的畫面和心情歷歷在目，再閉上眼還可以清楚感覺。還好，我的鼻息依然有力。

電話中好友W 告訴我，夢見死亡是一種告別。是告別嘛，我悄悄對自己說，因為想不出來究竟要告別的是什麼，或是這夢道破了我自己都沒有感知的，沉潛的心情？怕死的人在夢中對誰說了再見，然後就可以重生了嗎？我不知道。倒是在隔天晚上盥洗前照鏡子，發現鏡中的自己似乎有些不同。

我比較能看到自己的形狀了，我想。不是變胖或變瘦、看來成熟些或更年輕；也不是眨眼的樣子或是紋路的深淺。而是磨去了一點稜角、確認了一些信念，習得一點規則和道理；在時間推移下漸漸長成一株意料之中的樹，看來平凡，卻擁有獨一無二的樣貌和香氣。我開始接受這樣的自己，開始喜歡這樣的我了。或許你們好久以前就已經明白並且想讓我懂得這樣的自己，但我卻是現在才有能力察覺。可能晚了一些，卻還是有無法言說的快樂。雖然對生活還是有好多好多的不確定。

我對自己微笑。覺得一切都很好。


hey，dear，在下次我們相見之前，我想我已經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