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變老了，突然的。然後覺得驚訝。在回家的路上獨自暗湧著。

開始覺得身邊有過於單純的人，問著不經思考的問題，簡單的讓我擔心。又天真的好像什麼都可以走過。然後我發現收藏在血液裡的世故，天生的。我不是個單純的人。

聽長輩說我小的時候會和一起等公車的陌生人問好。看到年紀輕的叫叔叔阿姨，年紀長的叫伯伯，更年長的稱阿公阿媽。就這樣討到許多讚美和歡心，也讓長輩們有十足的面子。一直到現在，許多來拜訪阿公的長輩我小時後都看過，在他們驚呼「生甲價大漢啊！」的同時，我都能感受到小時候「交官」留下來的影響力。

是的，是了，我是個世故的孩子。

在溫順的表現中我是會察言觀色的。所以當個有禮貌的學生，服從的下屬，沒有意見的群體中的一個。說穿了，追根究底的，我怕被討厭。因為怕被討厭，便急著去討好了。可又因為不是個大方的人，所以學會察言觀色，是我的生存法則，我唯一的利器。我可以轉過頭去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也能夠看見他人眨眼間閃逝的情緒。那被看做是想太多或是纖細的敏感。

想要當個十全的人，雖然早明白被喜歡或被討厭是必然。卻又偷偷看不起起那些八面玲瓏的人，人前人後截然不同的樣子；唾棄在商言商的論調，大家相「交官」的利益交換。

那樣什麼都不怕的，理直氣壯的天真。

對不起，我沒有。

嚷著要讓那個小孩長住心裡，大人的世界會試著懂，可我不要變。然而那個小孩天生不純粹。小孩不懂怕，所以會有無忌的童言，所以初生之犢不畏虎。而我的察言觀色就是懂得怕了的世故，是沒得商量的不純真。是掉進染缸裡就沾上的餿味。所以說變老；變得更趨近標準。排除特異獨行的可能。以為難以吞嚥的現實社會，早變成卡在喉頭的一口痰，吞不下又咳不出來；擾的難過，卻又讓它這麼存在著。

告訴我，這個內化的過程是個可逆的反應嗎？

同學說我是識時務的俊傑。該說不該說，該笑不該笑。我從來都不是可愛或頑皮的小孩。規矩，但不聰明，沒有脫俗的靈敏，只有察言觀色下的拘謹。

解剖者被解剖者，都是我。我親自執刀，試著用文字翻揀心裡僅存的一點點原始，無畏的生活方式。

始終是不可說。

不可說，因為自己的弱點自己最看不起。

現在我該用哪個方式來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