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啜了一口手中的茉香奶茶，抬起頭，望向妳所居住的公寓二樓，隱約還透著些許光線的地方。

有段時間不見了，妳好嗎？

自從妳開始談戀愛之後，我看到妳的次數便在不知不覺之中快速減少。

不過，其實不知不覺的應該是妳吧？
對我而言，那是一個非常明顯的改變。

「唔﹒﹒﹒是這樣嗎？」妳斜著頭，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朝我笑了笑。
「呵呵，沒想到我們王大小姐一談起戀愛，記憶力就退步了二十年嚕。」
「哪有～」妳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然而，那個眼神少了份生氣的味道，反而﹒﹒﹒

有著幸福的氣息。

我也笑了。

只是妳的笑靨，是因為被幸福所包圍。
而我的笑容，是為了掩飾心裡的那份失落。

妳那時的笑容、好甜，好甜。
可是在我心裡，味蕾的位置分布錯亂。所以那樣的笑容，雖然出發點是快樂的，卻意外的帶著一抹苦澀的氣息，沁入了我的喉嚨。

感覺好苦、好苦。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一個屬於全世界有情人的日子。
雖然這個節日源自西方，但是跟中國的七夕卻有著近似的氣氛。
那就是「愛情」。

我不是牧著牛群羊群的董永，身邊也沒有所愛著的織女相伴。
所以我選擇站在這裡，默默的凝視著二樓的亮光，來寄託我的寂寞。

因為我所愛著的織女，就住在那裡。
只是她不知道我愛著她而已。

二樓窗口突然間暗了下來，牆上的玻璃開始反射路燈微薄的亮光。
想來妳也差不多要睡了。

看看手錶，十一點四十二分。
街上雖然還稱不上是「萬籟俱寂」，但是比起我剛來的時候，現在的空氣流動似乎緩慢許多。
大概是因為沒有什麼路人以及汽車在走動了的關係吧？

有人說，孤獨的時候也許不一定寂靜，但寂靜的時候卻往往令人感到孤獨。
現在想想，倒也有它的道理存在。
至少我現在的感覺，就是既寂靜，又孤獨。

「該走了吧，傻蛋？」
「喂喂﹒﹒﹒」
「幹麻？」
「雖然我可能真的很笨，但是看在我是為她而傻的份上，至少也叫我聲『情癡』」吧？」
「『情癡』？是很多情形之下都很白癡的意思嗎？」
「喂﹒﹒﹒」
「老兄啊﹒﹒﹒不管是『傻蛋』還是『情癡』，都是『笨』的意思。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人家都已經有男朋友了耶﹒﹒﹒」
「我知道。可是，至少讓我在這裡默默的陪著她吧﹒﹒﹒」
「你果然是個笨蛋，沒救了。」

笨蛋？

好吧，我承認我是個笨蛋。
笨蛋想陪著笨蛋所愛的人過情人節，可以嗎？

我搖搖頭，想甩去剛剛自問自答的情境。
但卻又馬上陷進了另外一段回憶裡。

「這麼好喔？」
我強忍著有些悵然的情緒，盡量的表現出非常羨慕的樣子，問著妳。
「嗯嗯～」
妳用最燦爛的笑容給了我答案。

妳說，妳們在一個禮拜前就已經計畫好要怎麼慶祝情人節。
「他說他要帶我去一間氣氛很好的西餐廳，我們會一起吃飯，然後去看場晚場電影，他再開車送我回家。」
「他平時都很忙的，可是情人節那天，他會很努力的把所有工作都排開，只是為了陪陪我呢！」

我永遠記得那天妳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手裡拿著他送妳的項鍊，臉上漾著紅暈和快樂的樣子。
我感染了妳的幸福氣味，卻也接收到我心中的悲傷訊息。
兩種感覺混和，卻有著五種難以去描述的味道。

令我意外的是，妳今天晚上，沒有出門。
排除掉這棟公寓連二樓都會有後門的無聊猜測，在五個鐘頭的呆望裡，我沒有看到妳的身影出現在樓下的鐵柵門後。
所以我想，也許是他失約了吧？

我又看了看錶，指針指著十二點零五分。
深深的，我吸入一口屬於深夜的寂靜空氣，再緩緩呼出。
「情人節快樂。」我輕聲的說，轉身，準備離去。
卻差點撞上不知何時已站在我身後的妳。

「你幹麻在這裡罰站一個晚上？」妳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手裡拿著一個繫有紅色緞帶的小紙盒。
為什麼說妳似笑非笑呢？
因為妳的嘴角，雖然是一抹向上彎曲的新月；
可是妳的眼眸，卻微微閃爍著光芒，似乎有著多餘的水分，在慢慢累積。

我從些許的驚訝，到微微的心虛，然後默默的注視著妳，搖搖頭。
「沒、沒什麼。」我開始口吃。「剛、剛好路過，所以就稍微看了一下樓上，看、看妳回來了沒有而已。」

「你說謊的技術還真差﹒﹒﹒」靜默了五秒鐘後，妳嘴唇微啟。「就在昨天，情人節的前夕，我和他分手了。」
「啊？」我有些吃驚。

「這也是我今天晚上都沒有出門的理由。」她緩緩的低下頭，在路燈映照下顯的有些單薄的身子，開始微微抽慉著。
「我很傻，對吧？」妳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的，混雜著些許的鼻音。「明明早就知道不可能在一起的，卻﹒﹒卻還是那麼堅持。」

「妳﹒﹒﹒」和妳認識三年多了，我從未見過妳在我面前哭泣的樣子。
我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他說﹒﹒他愛的，是另外一個女孩子。」妳依舊低著頭，淚水開始潰決。
「真是個不高明的分手理由，對不對？」

「嗯﹒﹒﹒」我無言。

「知道今天我本來和他有約會的，不是只有你」
妳抬起頭，臉上滿滿的，都是淚水劃過的痕跡。
「可是只有你會這樣在我家樓下站上五個鐘頭，也不會覺得累。」
「我﹒﹒﹒」
「不用騙我了，雖然我今天晚上一直窩在房間裡發呆，可是發呆也是會累的。」
妳那水痕未乾的臉龐微微的笑了笑，我的心裡感到一陣抽痛。
「累的時候，我就會看看窗外，看看夜晚寧靜的街道。只是今天晚上，街道上卻多了一個你。」
「﹒﹒﹒」
「我整個晚上看了窗外不止三次，卻每次都看到你在同一個位置上發呆。」妳定定的注視著我。
「你還要說，你只是剛好路過嗎？」

沉默了一分鐘後，我聳聳肩。
「妳的觀察力真敏銳，小生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那好。」妳故做嚴肅的說。「我罰你收下這一盒巧克力，然後一點也不剩的把它吃掉。」

話說完，她和我相視而笑。

「大傻瓜﹒﹒﹒」妳囁嚅著。
「啊？」
「大呆子﹒﹒﹒」
「小姐，我今天已經罵了自己很多遍『傻子』和『笨蛋』了，妳就高抬貴手，別再叫我呆子了吧？」
「你幹麻罵自己笨蛋？」
「我﹒﹒﹒」。

我趕緊岔開話題，準備跟妳道別。
「沒事，我該走了，不早嚕。」我揮揮手。「掰﹒﹒﹒」
可是接下來的場景，卻讓我再度陷入呆滯。

妳突然間跑上前，緊緊的抱住了我。
「呆子，謝謝你。」妳小聲的說著。「從今天開始，我愛你。」
「﹒﹒﹒」

如果這個時候有一面鏡子可以讓我照照自己的話，說不定我會發覺我的雙眼睜的比銅錢還大吧。

「我﹒﹒﹒」停頓了好半天，我說。「妳也許是有點小小的感動，但真的不用這麼﹒﹒」

妳雙腳墊高，迅雷不及掩耳的把妳的雙唇印上我的。

「做﹒﹒唔﹒﹒」我完全來不及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妳才放下腳跟，一邊微微喘著氣。
大概是因為接吻真的會耗掉太多氧氣的緣故吧？
老實說，我也覺得有點氧氣不足。

「呆子，哪有人和女生接吻的時候還在講話的？」妳一邊輕輕的拍拍不斷起伏的胸膛，一邊看著我，笑著。
「呃﹒﹒﹒」我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只能呆呆的看著她。「我是要說﹒﹒﹒」
「有人規定喜歡一個人，不能對他說謝謝的嗎？」
妳眨眨眼，目光變的好溫柔，好溫柔。

「呆子，明年的情人節，我們要怎麼過比較好？」
「我﹒﹒﹒」
「厚，不要一直我啊我的，給點建議嘛～」
「我﹒﹒﹒」
「喂～」

其實，我要說的是﹒﹒﹒

「我愛妳。」


思念監獄214號，從今天起，我宣布﹒﹒﹒

刑滿出獄。


心塵。淡藍飛揚 2003.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