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大約是2001那一年我的生日。現在想來，差那麼一點，可能我的人生就此不同。


我還記得他當時的樣子，以及時常用他的大手牽著我過馬路，陪我看幾齣其實他一點兒興趣也沒有的電影。我想，每次他說想討我做老婆，都是很認真的。

幾年了，我始終連做他女朋友的勇氣和意願，都沒有。

也許那是因為我瞭解自己吧！我不再願意自己的青春虛擲在一個空有表相的相襯中，只為了讓這段感覺看起來合理而順眼。

換句話說，不同於過往的義無反顧，相對的，很可能只是我沒那麼喜歡他而已。然後再簡單的說，經過幾年的歷練與成長，他確實比從前沉穩了許多，從他篤定握住的手掌，我甚至還感到了他對不安定已經厭倦的心。

再更簡化的說，那時我單身。

我邀請他參加我的生日party，並在心裡暗暗決定在這一天，我要讓他真正走進我的世界，加入我的人生。而他似乎也瞭解我的打算，因為這天他將會與我每一個好朋友見面，並讓大家知道以後他會常常出現。


人群中，朋友嬉鬧祝賀，紅酒一瓶瓶開，歌一支支唱，過了兩個小時，他沒有出現。

也許又加班了吧？又飲盡一杯冰涼，我竟有些難過。

帶著幾分醉意，我爬上桌子大喊，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男朋友？


朋友笑著把我拉下來，卻不知道原來我在等人。

隔天我睡醒後，不經意的問好友，得知一直到party結束，都沒再有人來訪。
那一瞬間的心情雖然不至萬念俱灰，卻覺得似乎再也沒有可以人值得託付了吧！一方面我慶幸沒有告訴其他友人，因為這樣的我、這樣的年紀，沒辦法承受他們的眼神，彷彿聽見她們說，「妳也有今天？被男人放鴿子啊……嘖嘖。」


於是不僅他沒有走進我的人生，連我也完全抽離他的日子，離開那個本來就陌生的過程，並且不去設想任何他失約的理由。


然後沒多久，我在一個奇怪的地方遇見了一個奇怪的人，奇怪到我甚至不覺得應該稱呼他為「男人」，似乎對他的歸類頂多只能劃分為「人」而已。

後來，我跟這個人訂婚了，並且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


訂婚後沒幾天，當我還在雀躍那幾套美麗的婚紗，吱喳著手套蕾絲與緹花批肩時，他打電話來了。

我懷疑他要不是忘了他一年多前那次的失約，就是他根本打算就此含混帶過。
重點是，我想他忘了，他還欠我一個解釋。

他用像平常那樣的聲音開了頭。
「最近過得好嗎？」

「好。」

「我是說，感情生活好嗎？」
我有些氣，氣這語氣不急不緩，像是問”妳吃飽了沒”一樣的家常。
而我再清楚不過的是，他又想一如往常的藉這句話，簡單的探聽我的消息，並且理所當然的約我出去看電影、吃飯、唱歌、浸pub，像他一直在我身邊一樣。

「好。」

「……」他沒有馬上接話。

「訂婚了。」我於是馬上又補上一句。
其實我不太清楚，我說的到底是我要訂婚了，還是我已經訂婚了。

「那……這麼說，是我晚了一步？」
電話那頭他的聲音，這句明顯比較小聲。

我不禁氣惱了起來。如果你真的要我，這豈止是晚了一步那樣容易？整整一年多的歲月，那怎麼會是不小心造成的遲到，如果，你真的要我？


於是我有些大聲的，
「沒出現的是你！當時沒有來的人是你！沒有解釋的也是你！」

接下來出現的是他又驚又急的回答。
簡單說吧！他說他在赴宴的途中發生了車禍，在醫院住了好一陣子，昏迷時手機交給家人代接，以便通知親友們。

我沉默了好一陣子，卻一點也不想去分辨這解釋的真偽，我甚至沒有問他昏迷了幾天，或是什麼時候醒來。


「我認為家人一定在接到妳的電話後，就跟妳說明一切的。後來妳再也沒有消息，我以為妳已經找到幸福了，所以不敢打擾妳，一直到今天才有勇氣……」

後來他說什麼我不記得了，大約是祝妳幸福一類吧！

我想我們畢竟有緣無份，因為他沒想到從那天生日的失約後，我一通電話也沒給過他，並不是他認為的我沒有等待。

我只想知道，這理由經過了一年，他何以認為解釋還會有任何意義？

後來我不再記起這事。
畢竟已經沉寂了一年之久，而我，雖然當時沒有氣他，現在也沒有一絲難過了。



事後朋友聞知，每個人不約而同的反應是馬上問我：「妳覺得有遺憾嗎？」

呼！遺憾！這真是個有趣的形容詞。

有朋友說我應該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証明他對我的感情，因為再怎麼說他都對我殷勤了好多年。

也有朋友說，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註定這種種事件的降臨是一種考驗，而最後這段感情雙輸了。

有些人說這是我個性太烈，當時如果主動關心他，也許馬上就知道他受傷住院的事，然後再趕去醫院陪他渡過危險期、看個他甦醒之類的。

當然更有可能，他這一套全是唬的，那一晚他只是睡過頭或是忘了。


然而對我來說事情很簡單，
他放我鴿子，還過了一年多才解釋，如此而已。



我真的曾經很喜歡過他，不過，僅止於2001年的11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