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跟她手牽手走在那條永遠狹窄的棋格式街上，就像許多年前，我們還是兩個大姑娘的時候，一樣。

我們找了間有冷氣，而且不禁煙的小咖啡亭，她還是喝她一貫的單品咖啡，不同於以往的是，我眼前也放著一杯冰拿鐵。

她嫁給那個瘦皮猴已經一年多，她離開了台北，離開了我們既有的生活，因此這樣的小聚一午，自然難免讓彼此感觸萬千。她沒有提起這感觸，我也沒有涉及太多這份心情，於是這激動就在我和她默然的偶然時刻，靜靜的隱藏著。

她把煙灰缸移到身邊的椅子上，盡量不讓白灰的煙霧漫延到我的領域。老實說她看起來並不像是那種體貼入微的細心女子。

後來她說，那一天，她記起了我們幾年前很要好的那段日子。

也許我們都以為，我們已經將那段日子遺忘了，卻沒發現它始終滯留心中不曾離去。

很有可能，也搖身一變成為人婦的我，一下子再度闖入了她的世界，激起波瀾壯闊，卻不知道究竟是她在等我，還是我在找她。

但不管怎麼說，我們是站在同一線上了。我讀得出她的心思，幾乎她的生活剪影就這麼活生生的在我腦海裡演出著，重疊在現在眼前的她，又打起火點煙的一瞬間。


其實她沒有變，比較意外的是，她說婚後她大部份都是一個人。

後來我想起來，她不是一個喜歡向朋友訴苦的女人，她總是挑著眉在大家面前擰著老公的手臂，說「你看你！人家的男朋友對她多好！你老是打電動打電動！我可是你天下第一大的老婆耶！」然後她的老公就會乖乖的點頭，說再也不敢了。

有時她會嚷嚷著，「我老公不讓我買那個才兩千多塊tiffany的鑰匙圈！我一輩子都懷恨在心！」我曾經一度認為她拿著孩子當令箭，對老公予取予求，深深的在福中卻不滿足。

可是沒有人看到她驕縱的眼睛流露出來的寂寞。我甚至忘了她伏在案前揮灑心事的畫面，還有她極度容易感動的真摯之心。

那一天相約，差不多聊的都是自己的老公，那個自己點頭所付終身的人。
「欸，他是個好老公嗎？」

她把這話也回問了我一遍。然後我們都笑了。


我想，其實我們是幸福的女人，只是有時候真的很不想承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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